小说:陆元昭江野《昭昭夜落时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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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婚第二年,江野和我被山匪袭击。
为了护我周全,他伤到头部,昏迷了整整三日。
醒来时,他忘却前尘,对我只剩疏离冷淡。
我忧心不已,散尽家财为他遍寻神医。
甚至不顾有孕,以血肉为引,只愿换江野康复
可他,却对我的庶妹陆柔一见钟情,非卿不娶。
我不得不忍着心痛,为他们操办婚仪。
可当夜,我却突发难产。
性命垂危之际,江野和陆柔在我榻前咒骂:
“陆元昭,是你占了柔儿的位置!才逼得我不得不与你演戏!”
“长姐,黄泉路上和你肚子里的孽种快些走,莫挡了我和我孩儿的青云路!”
我死不瞑目地咽下最后一口气,再睁眼,却回到了遭遇山匪的前一日。
我青梅竹马的丈夫,在书房里和亲信密谋:
“明日路上的那些山匪,可都安排好了?”
......
“此事先莫要告诉柔儿…明日是她生辰,此事由我亲口告诉她,柔儿定然欢喜。”
那亲信应下江野的命令,声音里却带着几分犹疑:
“可少爷,少夫人她有孕不足三月,胎气尚不稳。”
“若被那些山匪冲撞导致小产…”
江野不耐地打断了这话,声音里全是厌烦:
“陆元昭乃是陆氏嫡长女,自幼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大小姐,怎就有你说的那样娇弱?!”
“她若是流产了不是更好?柔儿自小受她欺负,若见她有子得志,怕是又要郁结于心,终日难以展颜。”
……
书房内的对话还在继续,可我却再也没有力气听下去了。
唇畔早已被咬的鲜血淋漓,甜腥味在口中炸开,将我拉回前世濒死前的场景。
我几乎用尽了两辈子所有的理智,才遏制住与江野同归于尽的冲动。
离开书房外回到自己的院落,我呕出一大口鲜血,眼前发黑地倒在软榻上。
此心之痛,剜心蚀骨。
一个是青梅竹马、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丈夫;一个是曾经跟在我身后咿呀学语,被我一手带大的小妹妹。
这两个人,竟然将我往死里算计、愚弄!
而我,竟是眼盲心瞎至此!
上辈子,我到死都还不曾察觉他们早有奸情,任由他们愚弄于股掌!
想到前世这对狗男女的得意姿态,我怒极反笑。
想到前世临死前他们的嘴脸,我恨得几乎咬碎牙根:
“陆元昭,你不过是仗着从正妻肚子里爬出来罢了,凭什么自小便高我一头?”
“你死了,阿野便会将我抬成陆家的少夫人,我的孩儿也是嫡出!而你只能烂在乱葬岗,被野狗啃食到尸骨无存,再无来生!”
刻骨的怨恨让我撕裂了手中的绢帕,生生吐出一口淤血来。
将明的天色里,我透过烛光望向历簿。
四月初五,宜拜佛上香、踏青。
上辈子便是在这一日,江野遇袭,“丢失”了记忆,顺理成章地与我离心。
可既然我重来一遭,便绝不会让他今日的计划如此顺利进行。
“少夫人呢?都这个时辰了,她怎么还不出来?”
陆府的马车前,江野皱眉不耐地询问着。
他刚想派人催促一二,便见侍女匆匆来禀报。
“少爷,少夫人说她身子不适,今日便不去东山拜佛祈福了。”
“陆家老夫人知道后也急得不行,已经去宫中求太妃恩典一位太医出宫了!”
江野的脸色,在瞬间便黑了个彻底。
再如何荒唐,也断然没有逼迫孕妇去登山求佛的道理。
他本以为一切都在股掌之中,全然忘了计划得建立在我配合的前提之上。
上辈子我忍着不适去拜佛祈福,只为了讨江野欢心。
可说到底,我堂堂陆氏嫡女,名门闺秀。
若我不乐意,谁能逼我?
精心筹备的计划被突然打断,江野气的发疯。
可顾及着自己的假面,还是装出了副关切深情的模样来。
“女子怀孕辛苦,元昭真真是受罪了。”
“今日我们便不去拜那劳什子佛了,我就在院里陪你和孩儿可好?”
江野轻轻握住我的双手,眉眼深处的不耐却分明那样明显。
原是我愚笨,错付一生,搭上自己的性命才看清了这贼子的真面目。
此刻,我只觉得恶心至极。
索性借着孕吐的借口干呕几声,避开他的接触。
“妇人有孕,有太医照料着便足够了。”
“听说东山上的寺庙里格外灵呢,阿野若能替我上一炷香,再替我诚心祈求顺利生产便好了。”
“我家小妹陆柔心思纯善,听闻我身子不适心急如焚,求了她替我去东山上香,不如今日你与她同去,可好?”
我看着暖阁里被请来的陆柔,笑得温婉。
江野这次的计划,刻意隐瞒了陆柔。
但帮嫡姐祈福这一举动,既能博个贤名,又能顺势拢住江野的心。
陆柔绝不肯错过这样的好机会。
都不需要母亲多说什么,她便立刻主动揽下了这差事。
而江野,也果然对陆柔百依百顺。
几乎不加犹豫,他便点头应下。
二人只顾着眉来眼去,目光缠绵悱恻,打得火热。
素来宣称对我一心一意的江野,甚至都没意识到我阴冷的脸色。
只要有心观察,这二人间的苟且简直是呼之欲出!
母亲便是在此时匆匆赶来。
“昭儿,依你所言,请了宫中最善妇科的高太医来为你请脉。”
我看着阔别已久的母亲,鼻头一酸。
冲着她身后那恭谨的太医,微微颔首吩咐道:
“有劳您为我开一份温和些的,除掉这腹中孩子的汤药吧。”
此言一出,四下皆惊。
就连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母亲,都瞪大了眼。
“昭儿,你疯了不成?!”
“你自从和阿野成婚开始便盼着能有个孩子,如今怎么……?”
看着母亲满脸的关切,我隐忍了多时的委屈到底还是没压抑住。
上辈子我死后,母亲伤心过度,抱病卧床。
是陆柔自告奋勇,日夜侍奉汤药。
可她侍奉得越勤谨,母亲的病情便越严重。
最后不过两月,母亲也撒手人寰。
而她离去不过十余日,陆柔便欢欢喜喜地被扶正成了江家少夫人。
可分明,便是江野和陆柔在汤药里下了毒药,才让原本康健的母亲早早离世。
就连母亲的嫁妆和陆氏偌大的家业,都全数被二人吞下。
我们母女被算计至此,他们却在京城里得了孝顺和念旧情的“美名”!
想到前世种种,我心中恨意暴涨。
母亲听完我的一番话,气的浑身发抖。
“一个是罪臣外室之女,一个是我亲手扶持的江氏少主,竟都是白眼狼!”
是啊。江野这样的谋财害命白眼狼,怎么配让我为他生下子嗣?
自古女子生育,可都是在鬼门关里走个来回!
我不愿、亦不想与这样不堪的男子有血脉的延续!
幸而如今,一切还来得及。我怀孕不满三月,皇室大内亦自有秘方。
能在护住身子的同时,打下我腹中这团血肉。
漆黑的药液在白玉杯中摇曳,冒着刚刚煮沸的热气。
我尚未来得及饮下,便被一道尖锐的声音打断:
“陛下召见——”
“还请江少夫人、陆老夫人速速入宫觐见!”
我和母亲对视一眼,都在彼此眼中瞧见了错愕。
……
金銮殿上,天子近前。
我与母亲压着心中不安,规矩地行了大礼。
可天子突如其来的震怒,却让我们楞在当场:
“江氏、陆氏!”
“尔等勾结匪首,意图扰乱京城治安,动摇民心,究竟是意欲何为!?”
“……如今还只是勾结匪首,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密联前朝余孽,意图谋逆了??!”
勾结谋反,在哪朝哪代可都是足以诛九族的大罪!
这罪名,实在是太重了些,也实在是无妄之灾!
母亲吓得面色惨白,连连叩首。
我只能忍着小腹的抽痛,颤颤巍巍开口辩解:
“求陛下明察!臣女出身陆氏,父祖皆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,怎么会做出此等糊涂事情?”
“臣女和母亲实在是不知道陛下口中这谋反之事,从何说起啊!”
“何况臣女与母亲一个老弱,一个有孕,都是常常卧床喝药的病秧子,又如何能与那些匪首有交集啊?”
一番声泪具下的辩解,到底是让皇帝的脸色好看了几分。
见我脸色白的发青又数度晕厥,念及如今还未定罪不好为难功臣之后,皇帝还是叫我与母亲起身赐座。
只是眼下被带入之人,便没有这样好的待遇了。
黑罩蒙头,铁枷遮身,江野显然已经被吓破了胆子,不顾礼节地为自己叫冤:
“陛下明察!微臣冤枉,微臣不敢勾结山匪谋反啊!”
“是有人要栽赃陷害!”
负责押送的官员嗤笑一声:
“江大人撒谎都不打草稿的吗?山匪不抢钱不扰民,就为了来吓唬你一个闲散小官?”
“还胆敢在京城外三里处闹事,特意选了个大白天,是怕自己不被发现么?”
“更别提,如今你在御前大内与一个女匪搂搂抱抱!”
这一番话,将众人的视线拉到了努力缩在江野怀中的女人身上。
陆柔为了掩人耳目,早已换了衣衫加之被抓捕时沾染了尘土血渍,也不怪旁人看不出她的身份。
可这句话,显然在瞬间点燃了江野的火气。
方才的怯懦一扫而空,他猛地冲到了那出言的官员眼前,和他厮打起来:
“你嘴巴放干净些!”
“柔儿她是陆氏顶顶尊贵的二小姐,是我此生最心爱之人,你怎么敢这样诋毁她!!?”
……
此言一出,金銮殿上瞬间鸦雀无声。
就连龙椅上的皇帝,都忍不住心生厌恶地拧起了眉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下意识地投向了我所在之处。
或怜悯,或诧异……
直到这时江野才后知后觉发现,我在这里完整地听到了他方才所有的话。
他心虚地停下了所有动作,目光闪躲:
“元、元昭?”
“你怎么也在这?”
脸色白得发青,小腹处是阵阵刻骨的疼。
我靠在母亲身上,脸色白得发青,就连声音都虚浮得发抖:
“阿野…你,你没事就好了。”
“不管怎么说,二妹她…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,求陛下让我带她下去换身干净衣裳再上来请罪吧。”
话还未说完,眼泪便簌簌落了满脸。
任谁都能看出,我此刻是一位遭遇背叛的痴心人。
就连皇帝也沉沉地叹了口气,颔首同意了我的请求。
而我将众人眼中的同情和愤懑收入眼中,用帕子掩下唇角的笑意。
“妹妹,地上凉,快起来吧。”
我朝着陆柔伸出手,面上神色淡然。
可低下头那一瞬,我唇角扯起嘲讽的弧度,无声地冲她说出一句话。
陆柔的脸色,霎那间便僵得彻底。
她握住我那只手下了狠劲,恨不能掐下一块肉。
而我便顺着这股力道,歪歪斜斜地往她的方向一倒。
连带着陆柔这个没反应过来的,一同狠狠地摔倒在了冰冷的玉砖上!
素色的衣裙上,赫然是一片猩红刺目的血!
“昭儿!”
母亲冲过来将陆柔推开,死死将我护在怀里。
皇帝亦是倒吸一口凉气:
“快请太医来诊治!”
“把陆柔这个谋害长姐,勾引姐夫的毒妇拿下!“
痛,销魂刻骨的痛。
纵使一切都在计划之中,可这疼痛还是让我忍不住眼前发黑。
忽明忽暗的视线里,我看见江野没有丝毫犹豫便下跪替陆柔求饶,字字恳切。
是啊,他本就是这样的人。
步步为营,拿着我的性命为他的前程和爱情做养料。
我苦笑几声,转瞬却又因小腹的剧痛而疼的抽气。
明明清楚江野的虚情假意,可大约是小产的剧痛带出的软弱,此刻我竟然真切地觉得难过。
“夫人切莫多思,我要下针了!”
口中被塞了几片苦涩的人参,我垂下眼,门外却忽然传来了江野的大呼小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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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都别拦着我,让我进去!”
”元昭,柔儿如今身陷牢狱,她身子柔弱怎么能熬得住啊!你快些想想法子救她出来,怎么能叫她吃苦还坏了名声!”
门外的侍女拦不住江野,就这样让他闯了进来。
他满心焦急,甚至挤开了正在全力救治我的太医,想要将我从床上拽起来,去为他的心头肉陆柔求情。
“江大人!夫人受惊身体孱弱,是最危险的时候,您不能这样拉扯她!”
“是啊!你还记得她才是您的夫人吗?怎么能让一个母亲去为凶手求情?!”
江野的混帐事早已传遍大内,连侍女都忍不住出言谴责。
可显然,这些话并没让江野找回泯灭的良知。
一旦沾上陆柔的事,他便会全然丧失理智:
“反正如今看这副模样这个孩子大概也是保不住了…可柔儿她还在牢狱中啊!”
“她那样柔弱,怎么扛得住牢狱中的刑罚?!”
“元昭!算我求求你了,你帮帮我,帮帮柔儿吧!孩子…孩子总还会有的不是吗?!可柔儿的命只有一条啊!”
……
我看着跪在眼前苦苦哀求的男人,只觉得浑身最后一丝力气都没了。
纵使我早知他狠心不堪,心肠歹毒,此刻都不免寒心。
算起来至今,我与他订婚七年,嫁给他也整整三年了。
自订婚那一日起我便事事为他打算,替他打通关系,联络上峰;
知他自幼父母双亡,家业被夺,亦是我多番周旋,替他在族内站稳脚跟,坐上江氏少主的位置。
我原以为便是没有爱,总该有几分感念的吧?
可结果呢?
上辈子他处心积虑要杀我,这辈子要我性命垂危时去救摆在明面上的“凶手”!
我看着近在咫尺的江野,唇角扬起一抹苍白妖异的笑。
“江野。”
“我给过你机会了。”
“…什么?”
江野似乎没听清,可也没机会再听了。
下一秒,母亲的耳光便甩到了他的脸上。
而我也趁势咬破口中软肉,喷出一口鲜血。
这副凄凄惨惨的姿态,让随母亲来的太后、太妃看得眉头一紧。
太医急慌慌禀报:
“孩子…没保住啊!”
“都怪江大人,突然冲进来胡说什么他和陆二小姐情深难掩,逼夫人去求情!”
太后听到这话大怒,直接拍板道:
“狼心狗肺虐待发妻的东西!给哀家狠狠掌嘴!就在这儿打!”
“那陆柔在嫡姐有孕时勾引姐夫,照哀家看就该活活打死!“
先帝早年盛宠太后之妹,那位已故的宸妃也导致过太后滑胎,此后产孕艰难。
江野此举,无疑是撞到了刀口上。
而他,似乎在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,满脸惊疑地望向了我:
“是你?!”
“你算计我让我触怒太后……唔!”
话音未落,他便被堵了嘴拖到一旁可惜掌刑。
一时间殿宇内,只剩下清脆的掌掴声和江野痛苦的闷哼。
我暗自称快,敛下眼中的那抹痛快。
其实那些如流水般的好药灌下来,身子其实早就没那么疼了。
但……
苦肉计多好用,还是上一世的江野亲自教我的。
如今,我自然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
索性我依旧装出虚弱的模样,努力挣扎着下床,匍匐在地声声泣血。
“太后娘娘…太妃娘娘…是我无用,才保不住自己的孩子。”
“虽然无媒苟合按律法应当重罚,可柔儿她终究是我妹妹……”
“能否求太后娘娘看在陆氏的份上饶恕妹妹的性命,将她赐给夫君做妾…?”
江野目眦欲裂。
他被粗壮嬷嬷打了几十个耳光,此时却不知从哪生出了力气,吐出了口中的布团叫骂道:
“你这个毒妇!贱人!都是你陷害我和柔儿!若不是你我们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,我要杀了你!”
“你竟然还想让柔儿做妾?她可是你妹妹!”
母亲被这番倒打一耙的话给气得直打跌。
她刚想开口,便被我抢先一步:
“那你想要如何?”
“是想要娶她做平妻?还是想要把我这个正妻贬成贱妾,再娶她陆柔做正室?”
江野冷笑一声,满眼都是对我的鄙夷:
“如你这样恶毒的女人,怎么配做我江氏日后的主母?”
殿宇内药气弥散,巧妙地掩饰了香炉里那抹幽淡的浅香。
江野亦不曾意识到,他腰间的荷包与这香气结合,叫他格外的心浮气躁、冲动暴怒。
“你还不知道吧!?”
“柔儿她早就有了我的孩儿!那才是我的长子,而与你逢场作戏的这些年,我每时每刻都觉得无比恶心!”
“今日我便要休了你,娶柔儿做我的正妻!”
他的话还没说完,门口便传来一道女人的尖叫。
“不是的!他在胡说!”
“江野你住口!”
陆柔仓皇的惊叫刺破长空。
她企图上前捂住江野的嘴,却早已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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