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说:谢清让沈研卿《曾许人间,再无白头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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竹马曾点燃999盏长明灯求亲,谢清让终于被他感动,嫁给了他。
可婚后第六年,他却对一个风尘女一见钟情。
那女子虽身在风尘,但卖艺不卖身,她纯洁坚韧,曾对他说:“我不爱强权富贵,不爱有妇之夫,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。”
自此,沈研卿为她神魂颠倒,甚至不惜强取豪夺。
但他不知道,他每追求风尘女一次,谢清让就会用银簪刺灭一盏长明灯。
等到999盏长明灯熄灭时,她便再不回头。
他在青楼为风尘女一掷千金的那天,她熄灭了第一盏长明灯。
他在花灯节将她推开,接住跌落的风尘女那天,她熄灭了第444盏长明灯。
他将她关进地窖,只是为了和风尘女独处的那天,她熄灭了第888盏长明灯。
……
第997盏长明灯被熄灭时,谢清让的娘亲重病,她跪在沈研卿面前,求他用家族传承的药救命。
他手中拿着药,只垂眸看着她。
“清让,莫柔生病了,这药我要留给她。”
“你娘的病反反复复这么多年,这次照常用名贵草药吊着就是了,但莫柔不一样,她吃不起好的药,还要受楼中嬷嬷的冷眼,你应该懂事。”
后来沈研卿带着药去了青楼,给了林茉柔。
林茉柔病得小脸惨白,却还是义正严词的拒绝了沈研卿。
“王爷,无论您做什么,我都不会跟您在一起,若您要用权势压我,我便以死明志。”
沈研卿的声音无比温柔:“本王怎么会舍得逼你?但你只有养好身子,才能继续唱曲儿、赚到银子赎身不是?”
林茉柔犹豫了,她看着沈研卿手中的药,目光坚定。
“这药多少钱,我可以付给王爷银子。”
沈研卿只是掂了掂手中价值千金的名药,“不是什么名贵玩意,也就一文钱而已。”
匆匆而来的谢清让听到他说这样的话,忍着心痛,低声下气的祈求他:“林姑娘只是染了风寒,我可以把嫁妆里所有名贵的草药都给她,为她请最好的郎中,但我娘真的需要这个药治病……”
沈研卿却推开她,“茉柔性子坚韧,不会要你那些满是铜臭味的东西,回去吧,别让她看到你,否则她又要不理我了。”
即便是谢清让再怎么哭求,他都只是让下人将她带走。
而她求之不得等待救命的药,他却只用区区一文钱就给了林茉柔。
谢清让去看娘亲时忍住了眼泪,但还是被谢母发现异样,那双枯槁的手抚摸着她的脸。
“是不是沈研卿欺负你了?”
谢清让只能笑着摇头,“没有,他……他对我很好。”
沈研卿爱一个人时,真的会付出一切,只不过他以前爱的是她,现在爱的是林茉柔。
还记得他们喜结连理那天,沈研卿曾跪在她娘面前,郑重承诺。
“我愿与清让一生一世一双人,宁死不负她。”
之后他特意建了一座佛堂,将999盏长明灯挂在里面,常年亮如白昼。
“清让,999盏灯长明,就是我对你永不消散的爱。”
誓言真是美好,却不堪一击。
如今区区两年,就只剩下最后三盏长明灯。
她看着娘亲消瘦的脸,笑中带泪。
“娘,舅舅来信了,很快我就带你离开这里,去找他。”
谢清让不眠不休的照顾了谢母三天,病情才没有继续恶化。
但她知道,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。
谁知等她再见到沈研卿,是他将林茉柔带到她面前,吩咐道:“皇后让你准备宫宴,你便在舞姬中加上她的名字,有了参加宫宴的名头,青楼里旁人便不敢再随意欺凌她了。”
谢清让觉得荒谬,“我准备的舞姬都已经练习月余了,宫宴在即,若她出了岔子怎么办?”
林茉柔顿时一副被羞辱了的模样,气道:“你们看不上我的出身便直说,何至于这般羞辱我!”
说完,她便要甩袖离开,却被沈研卿一把揽了回来。
“谁敢羞辱你?本王觉得你的舞姿惊艳,区区宫宴,倒是旁人大惊小怪。”
林茉柔拂开他的手,一板一眼道:“请王爷自重。”
沈研卿已经回首,危险的目光落在了谢清让的身上,语气微凉,“这点小事,王妃应该不会做不到吧,岳母最近身子不好,本王也不想打扰她。”
“你为了她,用母亲威胁我!?”谢清让不敢置信。
但她看着沈研卿那双冰冷的眸子时,心脏顿时如坠冰窟。
他确实做的出来。
谢清让在原地站了半晌,才哑声道:“跟我来吧。”
林茉柔本不情愿,但沈研卿耐心的哄了一会儿,她才终于神色清冷的跟着谢清让离开。
但青楼出身的林茉柔,终究是比不上皇家舞姬。
“手举的太高,步子不够灵巧,眼神不要这么露骨!”
教坊司的女官眉头越皱越深,终于忍不住看向谢清让。
“王妃,宫宴之上,岂容这种人儿戏?”
谢清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,就见林茉柔红着眼眶看了过来。
“我虽然是沦落风尘的女子,可也是有尊严的!你们自视甚高,何必故意刁难羞辱我,我走还不行吗!”
说完,她啜泣着就往外跑。
谁知动作太急,没几步一脚踩到了裙摆,整个人一头栽进了旁边的池塘里!
“啊!”
“柔儿!”
沈研卿着急的惊呼紧跟着响起,下一瞬,他就不管不顾的“扑通”跳了下去,将挣扎的林茉柔揽进怀中,带上了岸。
“怎么回事?”他的声音阴沉,冰冷的实现了落在谢清让身上。
全身湿透的林茉柔虽然狼狈,但脸上的表情仍旧倔强。
“我知道王妃金枝玉叶,纵使瞧不上我这种出身,也没必要让旁人故意刁难我,又不是我粘着王爷,这笔账怎么都算不到我头上!”
教坊司的女官先看不下去,气道:“你的舞一股子风尘气,毫无美感可言,怎么就是故意为难你?”
林茉柔的眼顿时更红了,“我在楼中,歌舞皆是第一,我自认做的完美,是你们对我有偏见!”
沈研卿眸光冰冷的看向谢清让,沉声道:“向柔儿道歉。”
谢清让的手猛地收紧,她忍下眼中的热意,哑声道:“我有什么错?”
可沈研卿像是失去了耐心一样,厉声道:“别用这种手段欺负柔儿,虽然她出身比不上你,但以后为难她,就是忤逆本王!”
“现在、向她道歉!”
谢清让咬牙看回去,一字一顿,“我、没、错。”
“既然你不知悔改,那便把柔儿受过的,再受一遍!”
说完,谢清让都来不及反应,就被沈研卿一把抓住胳膊,狠狠扔进了水里。
冰冷的窒息感没顶,谢清让只能看到沈研卿将林茉柔打横抱起,快步离开的背影。
冬日的池水冰冷,谢清让醒来后断断续续病了一场。
教坊司的女官不敢忤逆沈研卿,只好将本就练习好的动作大改了一遍,就为了林茉柔能够适应节奏。
宫宴那天,林茉柔穿着一身舞衣出现的时候,沈研卿的视线几乎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。
谢清让坐在一旁,握住酒杯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。
她恍惚之间想起了沈研卿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。
他说:“清让,无论你在哪里,我的目光永远都会追随你。”
谢清让闭了闭眼,苦笑一声。
就在这时,忽然一道低低的惊呼声响起,谢清让猛地睁开眼,便看到本应该一边跳舞一边献酒的林茉柔忽然往一边栽倒。
沈研卿几乎是猛地起身向前,接住了她。
动作之大,整张桌子上的酒水饭菜倾倒,洒了谢清让一身。
整个宴席中所有的目光都落了过来,上首的皇帝语气微沉,“怎么回事?”
谢清让甚至没有反应过来,就被沈研卿拉住胳膊,紧跟着跪在了地上。
“请陛下恕罪,臣妻无状,惊扰了陛下!”
谢清让猛地看过去,沈研卿却一个眼神没给她,只强硬的按住她的头,低声呵斥道:“还不跟陛下告罪!”
各种或嘲讽或同情的视线落在她身上,她此时一身狼狈,身子都在微微发抖。
可沈研卿只是用力将她按下去,决口不提方才失误的林茉柔。
谢清让咬紧牙,只能屈辱道:“臣妾失礼,请陛下恕罪——”
皇帝微怒的声音传来,“不成体统,今日你便不必留下了。”
堂堂王妃,在宫宴之上被赶出去,可见她日后便是京城中的笑柄!
谢清让看向沈研卿,可他没给她一个眼神,只将担忧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瑟瑟发抖的林茉柔身上……
“臣妾……遵命……”
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,谢清让浑浑噩噩的回到王府,侍女伺候她沐浴完,神色担忧,“王妃,您脸色很差,许是又发热了,要不要……”
谢清让只是挥手让她离开,“不用了,我睡一觉便好。”
谁知话音刚落,外面有人通禀,林茉柔来了。
林茉柔身上沾了不少雨水,见到谢清让之后,神色有些不自然,她将怀中抱着的匣子往前一送。
“今天王妃替我顶罪,我心中愧疚,这是一点小心意,还请王妃笑纳。”
谢清让没有接,只是淡声道:“不必放在心上,回去吧,我不收你东西。”
谁知林茉柔脸色微微一变,红着眼眶道:“我知道王妃看不起我,但我从来不愿意亏欠别人!”
谢清让皱了皱眉,就听她一脸倔强的说:“以你的身份地位,顶罪不过是不痛不痒的惩罚,而你就是投胎好,所以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,凭什么看不起我?”
谢清让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。
“难道不是你经不起世面在宫宴上出了错吗,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来质问我?”
林茉柔的眼眶都红了,她猛地将手中的盒子扔在地上,里面的琴谱散落一地,眨眼就被雨水打湿了。
“虽然我出身低微,但我是有尊严的!你这种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根本不会明白!”
说着,她扔开伞就要大步离开。
“柔儿!”匆匆而来的沈研卿拉住她,一看到她通红的眼眶顿时放轻了声音,“谁欺负你了?”
林茉柔再也忍不住,啜泣着哭了起来。
“我是好心来道歉,她凭什么仗着身份欺辱我,若是看不上我的东西直说就是了!”
沈研卿心疼的将她揽在怀中。
“别哭,本王不允许任何人折辱你。”
说完,他冷冷的看向谢清让,厉声道:“捡起来!”
侍女哭着跪下,“王爷,王妃她正发着热,不能淋雨……”
“本王说,捡起来!”
“如果明天看不到完整的琴谱,想想你母亲的病。”
说完,他轻声哄着林茉柔离开了。
谢清让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,手脚都木然冰冷了,她才终于慢慢的往前走,淋在了雨中。
顷刻之间,她全身湿透,整个人如坠冰窟。
可身上恍若炸开的疼痛,都比不上此时,心如刀绞一般的疼。
谢清让当天高热烧到迷迷糊糊的时候,做了一场有关从前的梦。
梦里,沈研卿紧紧握着她的手,目光真挚,“清让,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。”
可一眨眼,就是沈研卿冷漠的脸,“清让,别耍小性子,我就是觉得她那副纯洁的模样有趣,等我腻了,你还是我最爱的人。”
谢清让流着泪醒来,被心口被巨大的悲伤淹没。
沈研卿,我好后悔相信了你,好后悔爱上你。
她踉跄着起身,在佛堂中三叩九拜,然后将一盏长明灯永远熄灭。
离开之后,谢清让径直去了祠堂,今日是父亲的忌日,她吩咐厨房准备了父亲爱吃的素斋。
但小丫鬟匆匆跑来,支支吾吾半天,才哽咽道:“王妃……王爷让人把后厨的食材都拿走了,说是……要办宴席。”
谢清让的手指猛地一颤,她提着裙摆穿过回廊,越往前走,嘈杂声越响。
当她看到正厅挂起的红绸和灯笼时,立时顿住了脚步。
热热闹闹、轰轰烈烈,到处都是喜气,她听到了下人们交谈的声音。
“今儿林姑娘生辰,王爷说要大办呢。”
谢清让耳边“嗡”的一声。
她扶住廊柱,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木头里,今日……可是父亲的忌日!他们为人子女,应当素衣素斋守孝的!可沈研卿却大张旗鼓的为一个外人庆生……
“清儿……”谢母颤抖的声音响起,她看着满院红绸,脸色骤变。
谢清让强忍住泪水,忙道:“母亲别急……”
可话音未落,她们就看到了未施粉黛却难掩清丽脱俗面貌的林茉柔。
林茉柔心情当是很好,看到谢母和谢清让后有些惊讶,但仍旧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。
谢母颤抖着指向她:“今日是我夫君忌日,王府却为你庆生?”
林茉柔微微蹙眉,“老夫人,生死有命,死人已经死了,活人该好好活着才是。”
“放肆!我谢家满门忠烈……”谢母的身形猛地一晃。
林茉柔轻飘飘的打断了她:“您是想用家族权势压人?虽然我无父无母,却也知道死人已矣,王爷愿意为我庆生是他的选择。”
“你闭嘴!”谢母忽然捂住心口,脸色煞白的倒了下去。
谢清让顿时吓了个魂飞魄散,“母亲!快请大夫!”
她抬头怒视林茉柔,声音颤抖,“你在别人家中说出这种诛心的话,就不怕遭报应吗!?”
“怎么回事?”沈研卿大步走来,先一步站在林茉柔身前,是一种维护的姿态。
林茉柔抢先道:“我只是说了实话,忌日固然重要,但生辰就不值得庆贺吗?”
沈研卿的眸色似乎微微闪动了片刻,但很快皱紧了眉。
“柔儿心性质朴,不懂这些繁文缛节,本王也不过是忘了,清让,你莫要故意为难。”
谢清让如坠冰窟,她看着夫君伸手扶住林茉柔的肩膀,那动作温柔到刺眼。
等到安顿好母亲,谢清让决定去找沈研卿问个明白,但刚走到书房,她便听到了里面的争执声。
“王爷请自重,我不是您手中的玩物!”
“你知我对你的心意。”男人的声音是谢清让从未听过的急切,“我已经用高价买下你的初夜……”
“你即便得到我的人,也得不到我的心!”
谢清让看到纸窗上两道身影纠缠着,是沈研卿突然扣住林茉柔的后颈强吻了下去。
“我就喜欢你这般傲气……放心,我不会逼迫你,只是亲一会儿而已……”
谢清让踉跄后退一步,心口像是被生生戳了个大洞,无尽的冷风穿胸而过,要将她钉死在原地一样。
那一晚,佛堂火光颤动,里面只剩下了最后两盏灯。
谢母生命垂危多次,谢清让这几日过的昼夜难分,等母亲的状况终于安稳下来,她才得知,原来林茉柔自那日以后就住在了王府。
沈研卿照顾她的尊严,一直以座上宾的礼仪招待她。
婢女不甘心来抱怨的时候,谢清让没有什么反应,只道一句“知道了”。
只是她没想到,自己有心避让,可旁人未必愿意放过她。
当下人慌张来报,父亲留给她的沉香木被拿走时,谢清让感觉脑中空白一瞬,然后想都没想便跑了出去。
离着书房还有段距离,她便听到了里面传来林茉柔的声音。
“这便是价值千金的沉香木?难道你们有钱人的木头,烧起来更暖和不成?”
沈研卿低笑宠溺的声音传来:“试试便知道了。”
谢清让慌张踏入书房时,正看见林茉柔将那沉香木投入火盆,火光“嗤”的一声大亮。
那上面有她和父亲一起刻在上面的掌纹,每一笔都是父亲拉着她的手一点点刻上去的……
“住手!”
她不管不顾的扑向火盆,赤手炭火中抢出半截焦木,一时间火星四溅,林茉柔惊叫着跳开,手背被烫出一道红痕。
“你干什么!?”
“谢清让!”沈研卿眸光骤缩,他猛地上前一把拽住谢清让的手腕,想也不想,一耳光便扇了上去,“你发什么疯!?”
“啪”!清脆的一声在书房炸响,谢清让狠狠撞在身后的书桌上,怀里的焦木落地,断成两截。
男人小心翼翼的托住林茉柔的手,满眼心疼,“疼不疼?”
“不碍事。”林茉柔将手抽回来,紧皱眉头,“王妃何必如此?不过一块值钱的木头而已!我的手可是要抚琴的!”
谢清让颤抖着手想要去捡地上的焦木,心口像是被破了个大洞,冷风呼啸而过。
沈研卿冷下脸,“来人,把这些脏东西扔出去!”
下人毫不留情的上前将焦木一股脑扔进雪地,谢清让踉跄着跪倒在雪地里,融化的雪水湿透衣裙、寒冷刺骨,她恍若未觉,一点点捡起散落的木屑。
这是父亲留给她最后一点东西了。
可明明在以前,沈研卿曾跪在父亲墓前,郑重的保证:“我一定会好好对清让,用生命爱护她……”
而现在,他站在廊下,皱眉看着她,“何时变得这般矫情?”
谢清让苍白冰冷的指尖颤抖着顿住,声音哑的几乎听不清。
她轻声道:“王爷说的是,是妾身不知趣……”
沈研卿眉尖狠狠一蹙,面上有什么一闪而过,但很快,他眸色一冷,“柔儿心思敏感,你进去道歉。”
眼看着谢清让没有反应,他神色一冷,直接上前攥住她的手腕,将人拽进了屋里。
谢清让挣脱不开,只能含泪死死抱紧怀中的焦木。
谁知刚进到屋里,就听到林茉柔一声尖叫。
只见她抱着一捧柴火,一股脑扔进了火盆中,刹那间,火苗猛地窜起。
她尖叫着后退一步,猛地撞翻了身后的烛台,书架瞬间燃成了火墙。
“救命!”林茉柔白着脸尖叫起来。
沈研卿脸色一沉,猛地甩开谢清让大步往前,“柔儿!”
“王爷!”林茉柔簌簌落泪,第一次主动扑在了沈研卿的怀中,“我就是想试一试……普通木头也不比沉香木差在哪里!”
火势汹汹,沈研卿猛地抱紧林茉柔,“本王先带你出去!”
谢清让跌坐在燃烧的梁柱旁边,她闻到了自己发丝烧焦的味道。
方才她撞到了额头,此时眼前正一片漆黑,怀中的半块焦木不知道滚到了哪边,她慌乱的伸手想要去摸。
“让开!”
男人冰冷的声音从头顶响起,随即她就被人狠狠推开了。
当后脑狠狠撞在柱子上时,她隐约听到了沈研卿远去的声音,“碍事!”
头顶的梁柱猛地砸落,谢清让本能的翻滚躲避,但被狠狠压住的胳膊猛地窜起一阵被火烧穿似的巨疼。
她痛呼出声,眼前的热浪扭曲起来,她清晰的看见了沈研卿怀抱着林茉柔踏出火场,脸一片衣角都没烧到。
“王妃还在里面!”
外面的下人们惊呼出声。
“如果不是她矫情,这火也不会烧起来。”沈研卿的声音比外面的寒雪还要冰冷,“让她长长记性。”
火舌猛地吞噬而过,谢清让爬伏在地上,剧烈的咳嗽起来,咳着咳着,眼泪便怎么也止不住了。
她眸中空洞,忽然喃喃出声道:“即便价值千金的沉香木……烧起来,也确实不比寻常的柴火暖和……”
——
谢清让终于被从火海中抬出来时,半边的胳膊严重烧伤,大夫诊治了三天,一盆盆血水从房中端出来,她才终于睁开了眼。
原本丰腴娇美的脸蛋瘦削了许多,过于苍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仿佛已经病入膏肓。
她变得更加沉默,在床榻上养伤时终日不发一言,而这些时日,沈研卿一次都没有来看她。
听说是林茉柔不愿留在王府,他便也干脆宿在了花楼终日陪伴着。
谢清让再次掐灭了佛堂中的一盏长明灯,然后便开始收拾东西。
第一天,她将藏在箱子里的画卷一把火烧了个干净;第二天,她坐马车去了寺院,亲手砍掉了她和沈研卿一起种下那棵合欢树;第三天,她将二人的合婚庚帖连着结发锦囊一起,扔进了护城河的滚滚水流。
第四天的时候,沈研卿抱着昏迷的林茉柔,匆匆的回了府。
她被青楼恼羞成怒的客人下了情蛊,此时浑身滚烫、神志不清。
被请来的御医满头大汗:“这……这是中了情蛊,此蛊无解,只能以毒攻毒啊!”
沈研卿的表情从未这么恐怖,“以毒攻毒!?那新的蛊毒可会有伤害!?”
“这……”
男人冰冷的声音毫不犹豫的打断他:“用谢清让来试!”
谢清让就这么被人按着跪在了沈研卿的面前,漆黑泛着苦味的蛊汤就在眼前,她抬头,看见了男人冷漠的眼神。
眼眶在霎那间红了,她剧烈的挣扎起来,眸中已经染上了恨意。
“沈研卿!你就不怕我死了?”
沈研卿皱了皱眉,“你命硬,死不了。”
他亲自拿过汤,捏住谢清让的下巴,给她灌了下去。
谢清让痛苦的趴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,像是要将人撕裂的疼弥漫开来,她蜷缩着,指甲扣进掌心,血混着冷汗滴落。
那血那么红,像极了大婚那日的红绸,他们交换誓言,自己以为会被永远爱着,执手到老……
谢清让被巨疼生生折磨了三天,三天后,她在浑浑噩噩中听到了御医的话。
“下官觉得,若是用已中毒之人的心头血,会更加妥帖。”
沈研卿握着匕首走近她的时候,谢清让脸色惨白如纸,竟然还在能在此情此景下笑出声来。
“王爷……你可还记得,你曾说会护我一生一世不受伤害?”
沈研卿顿了一下,皱眉,“只是放点血,不会让你死。”
谢清让没有挣扎。
刀尖刺入心口时,她疼到眼前发黑,但即便已经将唇瓣咬破,她也不肯叫出声。
血沿着刀刃落进碗中,一滴、两滴、三滴……直到御医说“够了”,沈研卿才抽刀。
她昏死之前,听到他说。
“好好养着,别让她死了。”
林茉柔醒来后,看到一直守在床边的沈研卿,神色动容。
她犹豫半晌,终于轻声道:“王爷为何对我这么好?”
沈研卿看着她的目光柔情似水,“柔儿,你知本王的心意……”
林茉柔忽然落泪,她扑到沈研卿怀中,哽咽道:“王爷的好柔儿无以为报……只愿、一生一世一双人。”
沈研卿眸光闪动了片刻,然后温柔一笑,“好,本王现在就写休书。”
林茉柔满脸诧异,但随之就是感动。
沈研卿拿着写好的休书出了门,却在半道轻飘飘的扔掉,然后推开了谢清让的门。
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,上前拉过谢清让的手:“清让,你现在身子弱,让下人送你去别院养着。”
谢清让将手抽回来,嘴角嘲讽的勾了勾,但只是轻声道:“好。”
沈研卿看着她的脸色,声音沉了些许,“本王很快就要得到林茉柔了,等本王腻了,自然就会把你接回来,我们还做和美夫妻好不好?”
“本王与她不过是逢场作戏,与你才是真心,清让,你该懂的本王的心。”
谢清让笑出了声,她忽然就没忍住,抬头看向了沈研卿的眼睛,声音还是被烟熏伤过的沙哑。
“沈研卿,你可还记得,你用每一盏长明灯求娶我时曾说过的那些话?”
对面的男人眼底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,但很快就消失不见。
他只是面无表情道:“没有男人能真正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,本王没有三妻四妾,已经是对你的尊重了。”
谢清让声音隐忍:“若你当年不说那些话,我也根本不会嫁给你!”
“呵,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去处?”
沈研卿站起身,居高临下的看着谢清让,眸中满是不耐。
“好了,别闹小性子,好好去养伤,等本王接你。”
谢清让不再说话,她低眉顺眼的“嗯”了一声,眸中是谁也看不懂的情绪。
“嗯,妾身明白。”
沈研卿满意的离开了,谢清让按着胸口起身,艰难的一步步挪到佛堂中去。
一片昏暗之中,仅剩的一盏长明灯如同幽幽鬼火一般闪动着。
谢清让就这么长久的看着,直到眼眶酸涩发疼。
她不是因为伤心,而是痛恨自己竟然还心存幻想。
她忽然就回忆起当时沈研卿点燃第999盏长明灯时,他站在满佛堂的明灯之前,对着她露出温和的笑。
他说:“清让,此生唯你,绝不负心。”
可是等闲变却故人心,先前每一句话都变成了往她心口捅刀的匕首,昔年蜜语化作穿肠的毒药,让她肝肠寸断。
“嗤”的一声,最后长灯化作青烟,整个佛堂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。
她茕茕独立在其中,宛若一尊雕像。
——
谢清让离开之前,捡起了花园中那张休书,然后带着病恹恹的母亲坐上了马车,车马颠簸着往前,王府的大门已经越来越远,直到消失在视野之中。
谢清让掀开帘子,对着车夫冷声开口:“变道。”
马车调转了方向,她脱力似的坐回去,慢慢闭上了眼。
沈研卿,我后悔爱过你,从今往后,我们便不复相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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