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说:谢婉宁萧铎《晚风枕月自安宁》
京中贵人落了难幸得我相救,庶妹却冒领了我的救命之恩。
可谁知,那位竟是传闻中暴虐无度的九千岁萧铎。
为了报恩,他一纸婚书要娶庶妹为妻。
庶妹哭红了眼。
“我宁死不嫁阉人!”
“人是谢婉宁救的,要嫁也是她嫁!”
爹爹手足无措地哄着,逼我替嫁。
“是你招惹了这个活阎王,你自己闯的祸,自己承担后果!”
就连未婚夫也斥责我,断然退婚改娶庶妹。
“你定是瞧他衣着不凡,存了攀龙附凤之心,才会出手相救,你这样虚荣的女子,不配进我薛家的门!”
我冷眼看着他们争相维护庶妹的模样,笑出了声。
这样好的婚事,傻子才会拒绝。
1
见我沉默不语,薛继业将写着我们名字的婚书当场撕成碎片,转而握住谢婉君的手。
“你攀龙附凤,爱慕虚荣,我不挡你的路,我们的婚约就此作罢,我今日便正式求娶婉君为妻!”
谢婉君抬起他们十指紧握的手,得意极了。
我冷哼一声。
“我攀龙附凤?”
“当日撞见那人浑身是血,你的婉君妹妹第一反应是躲得远远的,可待她看清那人手上的扳指成色绝佳,又拉着我上前,催着我施针救他……”
“若说爱慕虚荣,我可比不上她……”
“胡说什么!”
我话音未落,薛继业便皱着眉打断,“婉君自小菩萨心肠,又怎会见死不救,你竟这般恶毒揣度她!”
“那为何京中送来谢礼时,指明要给我这个救命恩人,她却又抢先一步,认下恩情?”
“难道不是被那些成箱的宝贝迷了眼,起了贪欲,那日谢婉君对着那些宝贝两眼放光的模样,我可记忆深刻。”
“现在知道当初救的是恶名在外的活阎王,自己不肯嫁,又迫不及待将救人的功劳推给我了?”
我寸步不让,直接揭穿谢婉君的小心思。
薛继业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,胸口剧烈起伏,颤抖着手指着我。
“你……这般牙尖嘴利,简直是泼妇!”
谢婉君一张小脸涨得通红,委屈得嘟着嘴。
“姐姐竟这般看我,当日送礼之人来的突然,我担心姐姐在外行医来不及回,这才替姐姐收了礼,谁成想他们竟会误以为我才是九千岁的救命恩人,还下了婚书求娶……”
“这事都是命运弄人,怎么能怪到我身上?”
“难不成就因为继业哥哥更喜欢我,姐姐就容不下我,非要将污水泼到我身上?”
要说颠倒黑白的本事,谢婉君从小就驾轻就熟。
偏偏爹爹就吃她这套,只要像这样红着眼哭哭啼啼,他定要心疼不已,出面为她撑腰。
“好了!”
“九千岁为了报恩求娶,婉宁你是他的救命恩人,自然要嫁过去……”
“毕竟婉君不通医术,日后若让九千岁发现替嫁一事,咱们一家都要遭殃!”
爹爹厉声呵斥,走到书案前提笔,在京城送来的婚书上写下了我的名字。
我勾了勾嘴角。
分明是他偏心庶女,却说的义正言辞。
不过,九千岁位高权重,家财万贯,又无婆母需要侍奉,更不必经历怀孕生子之苦。
我只需养尊处优做个风光的当家主母。
这样好的婚事,也就谢婉君这个傻子会拒绝。
“我嫁便是。”
2
爹爹小心翼翼将婚书封存,命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。
谢婉君见木已成舟,眉尾高挑,挑衅地挽上爹爹的臂弯,捂嘴笑得得意。
“你说这么多,又有什么用?”
“爹爹宠我,继夜哥哥也疼我,你虽是嫡女,却也只能嫁给一个阉人,后半生孤苦凋零,自己慢慢熬吧!”
说完,她头也不回转身离开。
“站住!”
我开口拦住了她。
“既然已经拨乱反正,你自己也承认了我才是九千岁的救命恩人,那先前霸占的谢礼,也该还给我了!”
谢婉君生母只是低贱的洗脚婢,虽有爹爹宠爱,钱财上却不甚宽裕,这才养出了她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。
如今,我让她归还谢礼,她自然要肉疼一番。
“婉宁说的也有道理……婉君,你命人清点一番……”
果然,她蹙眉看向爹爹,一脸的不情愿。
“不要!抬进我屋里的东西,就是我的,谁也别想抢走!”
“反正九千岁远在京城,这谢礼也进了我谢家的门,我不信他会追究这些细枝末节!”
爹爹被她晃得松了口,“好好好,婉君说得不无道理,就这么办……”
“婉宁,日后你坐拥万贯家财,何必要与你妹妹争这点东西?”
看他名目张胆的偏宠,我差点气笑了。
“我偏要争!”
“今晚之前,我若没有看到东西,就去信一封求九千岁为我做主!”
“你说,若他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在家中被一介庶女欺负至此,会不会降罪于爹爹?”
我扮出萧铎的名号,爹爹到底有所顾忌,满脸地犹豫。
“够了!谢婉君!她是你妹妹,你非要这般锱铢必较吗?”
“真是个心思歹毒的女人!”
薛继业忍不住开口维护谢婉君,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厌恶。
完全忘了,当初与定亲时,我们也曾有过郎情妾意的时候。
只是这一切,从谢婉君打江南老宅回来后,就都变了。
薛继业挪开眼,低声劝着谢婉君。
“婉君妹妹,不过是几箱财物,给她便是……”
“待回头下聘,我尽数补给你,定不输她!”
谢婉君满脸不情愿,却还是恨恨地应下了。
晚间,一个个红木箱流水似的抬进我房中。
谢婉君双手环抱,不怀好意地看着我。
“清点一下吧!别说我贪了你的东西。”
我缓缓起身,走上前,打开箱子,却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!
原本璀璨奢华的宝贝不见踪影,取而代之的是成堆的春宫画。
墨色勾勒的男女,四肢交缠,只一眼便让人脸红心跳。
“谢婉君!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你当真不怕我捅到九千岁面前?”
谢婉君一副有恃无恐,成竹在胸的模样。
“我一番好意,姐姐怎么不领情呢?”
“待你嫁去京城,什么好东西见不着?区区这点宝贝何必如此执着,倒是妹妹送给你的才是真心实意的好东西……”
“听闻九千岁那等阉人,虽不能人道,对那方面却有变态的癖好,妹妹废了好大功夫才收集到这些画册,姐姐这几日好好钻研,大婚那晚定能派上用场!”
“哦,对了,爹爹已经派人给九千岁传信,说你畏惧九千岁威严,不愿出嫁,正将你关在府中耐心开导呢!”
“九千岁眼下怕是对你颇有微词,日后定会想方设法磋磨你,更别说会为你做主了!”
我心猛地一沉。
他们竟然想出这样腌臜的法子来对付我,根本不顾我日后的死活!
3
我咬着颊边嫩肉,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,才松了口。
谢婉君看着我憋屈的模样,娇笑出声。
“直到大婚前,姐姐就在府中好好反省吧!”
说完,她转身要走,余光却瞥见我身后的大红嫁衣。
金线绣成的凤凰栩栩如生,华贵中透着喜气。
“龙凤呈祥,这么好的寓意,给姐姐穿,倒是可惜了……”
“毕竟,一个阉人……”
她捂嘴笑着,轻蔑而嘲讽。
她抬抬下巴,示意婢女将嫁衣取下,“一个月后,我和继业哥哥大婚,刚好用得上。”
“还给我!”
这是我阿娘生前一针一线亲手为我制的嫁衣,她休想夺走!
我猛地起身,伸手去够,却被她身侧的老仆妇狠狠推倒在地。
指尖传来刺骨的痛意,老仆妇咬牙切齿地用脚碾过我手背。
“都要嫁给阉人了,怎么敢和我们小姐抢东西?”
“婉君小姐看上这件嫁衣,是你的福气!”
谢婉君高傲地瞥了我一眼,转身带着一众奴仆离开。
手背的痛感还未散去,我踉跄着冲进祠堂,只想在阿娘的牌位前诉诉委屈。
可抬眼的一刻,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。
阿娘的牌位不见了踪影!
取而代之的,是谢婉君生母的牌位。
还摆放在正中央,接受着本该属于阿娘的香火。
我怒火中烧,一把夺过牌位,转身就往爹爹的书房冲去。
我将牌位狠狠摔在地上。
“爹爹,你告诉我,一个洗脚婢的牌位,凭什么供奉在谢家祠堂的正位?那是我阿娘的位置!”
爹爹脸色一变,慌忙去捡,却被我拦住:“你放肆!什么洗脚婢,你要尊称一声小娘!”
当年阿娘就是因为发现了他在外养着外室,气急攻心才没保住自己和腹中的男婴。
他口口声声说悔不当初,转头就把谢婉君母女接进府。
这些年更是为了她,处处委屈我这个嫡女!
现在竟然还让她的生母占了阿娘的位置!
爹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。
就在这时,谢婉君推门而入,看到地上的牌位,立刻尖叫起来。
“谢婉宁,你竟敢摔我娘的牌位!”
她冲到我面前,猛地将我推开,捡起牌位护在怀里,随即从身后掏出一个东西,狠狠砸在我脚边。
那是阿娘的牌位!
早已碎成好几段,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狗血,散发着腥气。
这是最阴毒的诅咒,她是让阿娘死后不得安宁。
“你这个毒妇!”
我目眦欲裂,冲上去就要跟她拼命。
“住手!”
薛继业突然出现,一把将我拽开,死死护在谢婉君身前,眼神里满是厌恶。
“谢婉宁,你实在粗鄙!婉君她好心劝你,你竟敢动手伤人,还亵渎逝者牌位,简直不可理喻!”
“我亵渎?”
我气得浑身发抖。
“是她先拿狗血玷污我阿娘的牌位!是她抢占我阿娘的位置!你眼瞎了吗?”
4
“姐姐,你怎么能这么说?”
谢婉君哭红了眼,往薛继业怀里缩了缩。
“我只是想让我娘在九泉之下有个安身之处,你为何这般容不下她?你娘的牌位是不小心摔碎的,狗血也是意外沾上的,你怎么能颠倒黑白?”
爹爹被这混乱的场面气得脸色铁青,指着我怒吼:“够了!谢婉宁,你简直无法无天!来人,把她关进柴房,没有我的命令,不准出来!”
两个仆妇立刻上前,拖拽着我往柴房走去。
我挣扎,嘶吼,可无人在意。
柴房阴暗潮湿,一股发霉的臭味。
夜深了,门外传来谢婉君的笑声,她带着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站在门口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。
“姐姐,明日你就要嫁去京城了,妹妹特意找了几位师父,教你些伺候人的本领。毕竟九千岁是阉人,口味定然特殊,你好好学学,日后才能讨他欢心。”
“你滚开!”
我蜷缩在角落,满心屈辱。
“别这么不识好歹。”谢婉君转头笑着说。
“你们好好调教她,别真动格,吓吓她就行,若是坏了她的清白,九千岁怪罪下来,咱们谢家可担待不起。”
流浪汉们狞笑着扑上来,我拼命躲闪,苦苦哀求,可谢婉君只是站在门口看戏,眼神里满是恶毒的快意。
我强忍着心口的恨意和屈辱,直到大婚前夜才被放了出来。
我像个傀儡一般任由婢女们给我穿上粗糙的嫁衣。
出发时,门外只有一辆绑着红绸的牛车,寒酸至极。
一路往京城去,山高水远,牛车颠簸得厉害。
街边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,议论声不堪入耳。
“这就是要嫁给九千岁的谢家嫡女?怎么这般寒酸?”
“听说她不愿嫁,还在家中大闹,被关了柴房呢!”
“她自己要攀附权贵,看九千岁衣着不俗才上前施针救了他的命,这会子天大的荣宠落在她头上,怎么又不愿意了?”
“她以为自己救的哪家贵公子,哪成想是个阉人!活该!”
我坐在牛车里,听着那些贬低的话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今日之耻,我谢婉宁定要百倍奉还!
历经一个月的颠簸,我终于抵达京城,被送进了九千岁府。
红烛高燃,我从白天等到黑夜,鼻尖终于传来浓浓的酒气。
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面前,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问出的话让我的心一紧。
“就这般不情愿嫁给我?”
我攥紧衣角,低着头不敢应声。
“既如此,你歇着吧。”
感觉到身前的男子转身要走,我猛地掀开喜帕,一把抱住了他的腰。
我努力回忆着谢婉君送的那些画册上的内容,笨拙地想去取悦他,哪怕只有一丝机会,我也要抓住。
可他却猛地将我推开,让我狠狠摔在地上。
他下意识伸出的手又撤了回去,只居高临下地看着我。
“明知我是阉人,还这般勾引,是在讽刺我?”
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。
难道我费尽心机来到这里,最终还是要被他厌弃?
我这一辈子,都报不了仇了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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