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说:许央顾行砚《白骨成碑,故人如雪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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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婚前,状元顾行砚用一纸卖身契,将我抵给了城西赌坊的瘸腿掌柜。
好友惊愕:
“你若真要娶郡主,退婚便罢,为何要将阿央送去那等地方?她陪你寒窗苦读七年,你怎舍得?”
顾行砚神色淡淡。
“她不知分寸。区区商户之女,却妄想与官家小姐平起平坐。给她个教训,让她明白自己几斤几两。”
“那掌柜嗜酒成性,动辄打人,她若去了,恐怕活不过几日。”
顾行砚轻笑:“她最是倔强,这一遭若不让她吃点苦头,她怎肯低头?等她受够了,自会哭着求我回心转意。到时我念旧情,救她出来,让她安心做妾。”
好友沉默片刻,叹道:“若她真的嫁了呢?”
顾行砚举杯,神情从容:“她不会的。她是最守妇道的女子。就算打死她,她也不敢嫁给别人。”
三日后,赌坊掌柜醉酒闹事,被人当街捅死。
顾行砚带着妾房的迎亲轿子来接我时,
我早已换上孝服,跪求了一方贞节牌坊。
他脸色惨白,声音发颤:
“阿央,你怎能为了一个死人守一辈子?”
我垂眸一笑:“你不是说我最守妇道么?”
“我当然要为我的夫君守节一辈子啊。”
1
手中的茶盏滑落,滚烫的水烫得皮肉生疼。
顾行砚抬眸看我,眼中无半分心虚,反而带着笑。
“阿央。”他唤我。
“听说那掌柜腿瘸手残,喝了酒便爱打女人。日后你少不得挨几顿打。”
“我让人给你备些西域的伤药,一并带着嫁过去吧。”
“你若还有什么要求,也可现在说,看在过去的情分上,我——”
我再忍不住,转头打断他。
“顾行砚,你若真顾情分,就不该拿我去抵债!”
他却笑了。
“宣萱的马夫在赌场里欠了债,人家要断他一条腿。宣萱哭着求我,可我没银两,只剩你了。我只能拿你去抵啊。”
我脸色发白。
想起白日郡主宣萱当街拦下我,让人砸了我的货。
“你就是许央?仗着有婚约就缠着顾郎的小贱人?”
“顾郎已求娶我为妻。若你识相,就赶紧退婚滚出京城,否则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。”
那时我狼狈逃脱,满身灰尘。
回到家后,径直去书房。
我想亲口问他郡主说的话是不是真的。
却听见门内那段冷漠的对话,像一盆冰水泼在我头上。
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,声音发颤。
“我不嫁……我不会嫁给他的。”
顾行砚与好友对视,嘴角勾起。
“你不答应也不行。我已签下卖身契,不嫁便是逃奴,要被乱棍打死。”
“当然,你若实在不想嫁也可以,只要你求求我……”
我浑身一震,解下手腕上那只他亲手为我戴上的手镯,摔到他脚边。
“顾行砚,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!”
“你想娶郡主,让她做正妻,好,我成全你!”
“我退婚,这样你总能放过我了吧!”
手镯碎裂成几段。
顾行砚脸色骤冷,一把推开我。
“你怎么能摔了它!”
我踉跄跌倒,腹中一阵绞痛,冷汗淋漓。
可他只盯着那地上的碎片,咬牙低声道:
“许央,你发什么脾气!”
“你一个商户女子,跟了我七年早没清白。嫁给那瘸腿掌柜,已是高攀。”
“你不会真以为凭一纸婚约,就能做状元夫人吧?你配吗?”
他身后的同窗们哄然大笑。
笑声未落,却有人惊呼。
“顾兄!她……她流血了!”
“怎么回事?是伤到腿了吗?”
顾行砚一怔,脸色空白,手忙脚乱地将我抱起,奔向医馆。
大夫急着上前,他却伸手拦住。
“许央,只要你求我一句...”
“说你答应做妾,我立刻让他们救你,我去收回你的卖身契。”
我惨白着脸,胸口起伏,想到他与那群人调笑的模样。
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:
“逼我做妾?顾行砚你做梦!”
“不就是嫁给那瘸腿的掌柜?好啊!我嫁!”
“就算死,我也不会低头求你!”
“许央!”顾行砚难得地动怒。
但片刻之后,他压下火气,笑了起来。
“你长能耐了。以前你受委屈只会哭,现在也会说些难听的话了。”
他诱哄着我。
“阿央,你现在在流血呢。你别执拗了。跟我低个头,我立刻去赎回那份卖身契。”
“郡主心善,宽容大度。她说,只要你在郡主府跪一日,她便同意抬你入门。”
他垂眸伸手牵我,语气带着一丝温柔。
“你仍旧留在顾府,我不会亏待你。”
我血气耗尽,气若游丝,却仍然喊道。
“做梦!”
“顾行砚,你若是还要点脸,以后离我远些,少打扰我。”
顾行砚愣了片刻,随即失笑。
那笑意里带着隐隐的怒气。
“好,好得很。我倒不知道,你还有这样硬的骨头。”
“我给过你机会,是你自己不要的。谁也不许治她,谁敢治她,我让他立马滚出京城!”
说完,他冷哼一声,转身就要离开。
医师满脸慌张地拦住他。
“顾状元!她必须得医治啊要不会出人命的,这个娘子她不是腿伤出血了啊!她.....”
“够了!我说的话没听到吗?管她是因为哪里磕碰出血,都不许治!”
“她不是宁死也不当妾吗?那就让她死好了。”
顾行砚冷冷地瞥了我一眼。
“一个为了一块银子,就能让地痞流氓随便摸的商女,也配让我心疼?真可笑。”
他的好友听到这话,连忙凑上去。
“这许央看来早就不清白了?”
“顾郎被这样一个女人拖累这么多年,真是可怜。”
他们戏谑的调笑声,隔着老远传进我耳朵里。
我咬紧了嘴唇,身下的疼痛却掩不住心口的撕裂。
顾行砚,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!
你难道忘了,这一切,分明都是因为你啊。
那一年,病灾四起。
顾行砚病得起不来床,村口的大夫摇头让我放弃。
“许娘子,治这病要花一块银子呢。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呢?”
我咬牙不肯放弃,天未亮就翻山去卖货。
那天夜里,我被路过的纨绔流氓拖进路边荒屋。
我拼死反抗,被他们打得头破血流。
若非大将军夜行路过此处将我救下,那一晚,我早已命丧当场。
我看着在他刀下吓得尿流的纨绔子弟,
看着他们摆在地上、求我宽恕的银子。
想到躺在床上、命在旦夕的顾行砚——
再多的痛与恨,我也只能混着血水咽下。
我将那枚银子收下,求大夫给顾行砚抓药。
他醒来的那天,死死抱着我,滚烫的泪落在我肩上。
他说:“阿央,我定会高中,再不让你过这样的苦日子。”
第二天,他折腰去当抄书先生。
用一个月的文银,给我换来那只定情手镯。
……
我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在那个医馆。
再次睁眼,却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病床上,
身上是浓浓的药香。
医师见我醒了,说道:“许娘子你节哀,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们没保住。”
我听到他的话,抚摸上小腹,心中一股迟来的酸楚涌上:
“孩子....原来我是有了孩子吗?”
随后我复杂地问道:“是顾行砚让你救的我吗?”
医师愣了一下,说道:“顾状元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。是赌场的掌柜让人送来了银两,让我们好好给你医治。”
若说我昨日说要嫁给掌柜,有大半的原因是不甘对顾行砚屈服。
可此刻,我心中却有些动摇了。
反正我只剩下嫁给他和给顾行砚做妾的两个选择。
这掌柜虽说腿瘸,喝酒爱打人,
可到底只见过他腿瘸的样子,我几次去赌场卖货却从未见过他喝酒打人。
现在更是为我送来银两,救我于水火。
若是嫁给他,起码不会比给顾行砚当妾更凄惨。
我正想着出神,门就被人一脚踹开。
几个粗壮的老嬷嬷冲了进来,看到我就凶神恶煞地上前摁住了我。
“小贱人!一个做妾的敢在主母进门之前怀孕?!”
“不要脸的东西,今天老奴就替郡主好好地教训你!你肚子里的那个贱种也别想留!”
“来人,给我拖出去扒了衣服,狠狠地打!”
我头皮撕裂般的痛,一把挣脱开她的手。
整个人缩在墙角,手中握着银簪,对着宣萱大声喊:
“我跟顾行砚已经解除婚约了!我已经被你算计得嫁给那掌柜的!”
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!”
门外,顾行砚急匆匆赶来,听到我的话怔了怔,像被刺了一下。
他蹙眉上前,挡在我身前,复杂的看着我。
“我还是听大夫说你昨晚出血是因为小产,我才知道你原来怀孕了。”
“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,孩子呢?没事吧?”
他转头拧眉看着宣萱:
“我是带你来给她送纳妾的聘礼的,不是让你来教训她的!”
他深吸一口气,柔声道:
“宣萱,孩子是无辜的。等她生了孩子,我把孩子抱给你养好不好?到时候你想怎么罚她都行。”
“现在先让嬷嬷松手,好不好?”
宣萱假意掩唇惊呼:
“顾郎,我怎么会是那种不能容人的女人!”
“是这个女人和掌柜的早就私通有奸情了,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个掌柜的!”
“要不然,她怎么死活都不肯嫁给你当妾,非要嫁那个掌柜的呢?”
“你胡说!”我对着她怒吼道。
“宣萱!”
顾行砚压着火气打断她,目光阴沉。
“不要胡说!那掌柜与她根本不相识!
阿央只是和我赌气。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的,日后还是要嫁给我当妾的!”
宣萱被他这一吼吓了一跳,眼中蓄满泪。
“行砚,我不是胡说,我只是心疼你。她早就红杏出墙了,你还要她进门,旁人会怎么议论你?若你再替别人养了孩子……”
她红着眼,从嬷嬷手里拿出一个肚兜塞进他手中。
“你看!这是我的马夫从那掌柜房里找出来的!上面的小字是不是许姑娘的名字?这肚兜是不是她的?”
顾行砚的脸色瞬间黑了。
他怒极反笑,将肚兜重重砸在我脸上。
眼中布满血丝,咬牙道:
“你自己看看!你的贴身衣物怎么会出现在那赌坊掌柜屋里!”
他嗤笑一声,语气冷得像冰。
“难怪我说,怎么刚入京你就能拿出那么多钱,让我去疏通关系。”
“原来你是去赌场卖身了!”
我咬紧牙关,失望地看着他。
“我没做过!那些钱都是我日夜卖绣品挣来的!”
他嗤笑。薄唇吐出的字像刀。
“你绣的那些破东西能值几个钱。”
“我真没想到,你这么个姿色平庸的破鞋,竟还能卖出这么多银子。”
“看来那掌柜不仅腿瘸,还眼瞎。”
他冷笑着逼近几步,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灼穿我。
“难怪那掌柜听说我抵债,立刻就要你来顶账。
原来你们早就勾搭上了!”
他怒吼着逼问:
“许央,你真是不要脸!怎么能如此水性杨花,自甘下贱!”
我胸口一窒,唇瓣发颤。
“顾行砚,你污蔑完了吗?”
“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,就是当初不该救你。”
“若你那时死在瘟疫里,也不至于让我今日被你羞辱。”
顾行砚神色骤变,眸色一点点泛红。
他猛地冲上前,一把掐住我的脖子。
“你现在恨我恨得想让我死了?”他声音发抖,却冷得刺骨。
“你为了一个瘸子,说出这样的话?你想让我死,好跟那奸夫苟合在一起?”
“别做梦了!”
他几乎是咬着牙低吼。
“许央,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人!”
他阴沉地笑,一字一顿:
“你这么个被人睡烂的贱人,我怎么能让你当妾室?让你当妾室,都是玷污我和郡主的身份。你只配当个让我发泄的通房丫鬟。”
他回头冷声吩咐:
“嬷嬷,这通房丫鬟敢顶撞主母,还敢私通他人。拖出去!扒了裤子,狠狠地打!”
“什么时候把她肚子里那块贱肉打出来,什么时候完!”
我拼命挣扎,嘶声怒吼:
“顾行砚!你放开我!”
“我与你早就恩断义绝!你凭什么动我!”
鞭子一下一下落在身上,皮肉翻开,血溅在地。
顾行砚站在不远处,看也不看我。
他反而温柔地伸手,捂住宣萱的双眼。
“太脏了,”他说,“别污了夫人的眼。”
他牵着宣萱的手,柔声安抚道:
“走吧,为夫陪你去挑嫁衣。”
我看着他们的背影,血水顺着腿流淌。
眼前一黑,彻底昏死过去。
等我醒来时,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。
一个老大夫坐在床前,见我睁眼,叹息着摇头。
“姑娘,你能醒过来,已是奇迹。”
“但是孩子没保住,你要节哀。”
我怔了很久,才慢慢摇头,笑了一下。
“这孩子没有了,也好。”
老大夫神情复杂。
“那位瘸腿掌柜让我带句话,让你不要担忧嫁给他的事。”
我以为他是怕我不愿嫁,只随意点头,没有多问。
然而第二天,就传来了瘸腿掌柜喝酒闹事,被人当街打死的消息。
与消息一同来的,还有顾行砚。
他面色冰冷,眼神却复杂。
“那瘸腿掌柜死了,那婚约可以不作数。”
“阿央,我心里还是有你的。虽然你已经不干净了,但我还是愿意纳你入府。”
“只要你点点头,我立刻让人送嫁衣和聘礼来。明日跟着宣萱一起进府。”
“虽然你是妾,但我会给你一切最好的东西,让你不受一点委屈,好吗?”
他语气一点点冷下来。
“你若是再闹,我就真的不要你。到时候你只能当个寡妇,守着棺材牌位过一辈子!”
我冷冷地看着他。
“那又如何?我为我的夫君守一生跟你有何关系?”
顾行砚脸色涨红,气得转身就走。
“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!”
.......
顾行砚与郡主成婚那日,十里红妆,锣鼓喧天。
可顾行砚一直心不在焉,不停地往门外看。
直到要被送入洞房时,他终于忍不住。
“罢了,我不跟她计较了。”
他绷着脸,喊来小厮。
“去找几个人,带着东西,直接去许家接人吧。”
小厮抱着嫁衣上前问:
“给许小姐带这件粉色嫁衣可好?”
顾行砚沉吟片刻,目光闪动。
“换成红的吧。她都因为做妾这件事跟我赌气好久了,今天成婚,让她高兴点。”
他似乎想象到了我看到红嫁衣时的模样,
定会收起所有的尖锐和怨恨,柔柔地抱着他哭。
就像从前每一次我受了委屈后,他哄我时那样。
想到这里,顾行砚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。
接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出了门,未过半炷香,
小厮就脸色发白地冲了回来。
“姑爷!不好了!许小姐她跑去御前了——
让陛下赐她永不能改嫁的贞节牌坊去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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