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清如江瑾江楚昀《将军府真千金回来后,我不装了》
将军府养我十六年,教我女红,训我仪态,叹道:“女儿家,柔婉便好。”
我遂藏起三更练枪磨出的厚茧,咽下能与兄长较劲的真力,扮作他们最爱的软弱女子。
直到父亲在边陲找回孤女,我才知道,我不是父母的亲生骨肉。
起初,哥哥搂着我的肩,对刚认回来的真千金冷声道:“别妄想抢走妹妹的任何东西,这个家,我们永远只偏袒她。”
就连母亲也会厉声呵斥:“我们保你衣食无忧,但你切不可贪图嫡女之位。”
直到孤女在校场徒手折断了木质长枪。
她一套枪法,竟让父兄齐齐起身。
我看着他们的欣赏,微微慌神。
北疆突起战乱,父亲亲手为她披上祖传的玄甲。
“我将军府血脉,终是藏不住锋芒。”
连曾笑我“提不动枪”的兄长,也红着眼将贴身短刃塞进她手中:
“妹妹……千万不要逞强,跟在我身后就好。”
我低头,抚过腕间因常年握枪而微凸的骨节,无声轻笑。
既然将军府已没有容身之所。
那便让北疆的风沙,见见潜藏已久的锋刃。
1
今天是出征的日子,将军府乌泱泱挤了一大堆人。
而我站在廊柱的阴影里,看着府门前的喧闹。
初冬的雨丝斜斜地飘着,沾湿了衣襟,凉意一点点渗进来。
李瑾。
现在应该是江瑾了。
毕竟她才是江家真正的女儿。
她正利落地翻身上马,玄铁轻甲在阴沉的天光里泛着冷冽的光。
哥哥江楚昀在一旁反复检查马鞍,往行囊里又塞进一包干粮。
“瑾儿,把这件狐裘带上,北疆风沙大。”母亲攥着件厚厚的裘衣,声音哽咽。
父亲眼眶红了,不动声色地替她掖了掖衣裳:“不愧是我将门血脉,当真是不输男儿啊!”
十六年来,父母总说将军府的明珠合该养在锦绣堆里。
我便日日对着绣架描鸾刺凤,只敢在寅时偷偷舞剑弄枪。
他们夸我绣的牡丹能引来真蝶,我遂了他们的愿,做最温顺的瓷娃娃。
在前十六年,我的确得到了父母所有的疼爱。
可如今,看着父亲亲手为江瑾系紧战袍,听着母亲哽咽。
我忽然想笑。
原来他们爱的,从来不是乖巧的瓷娃娃。
江瑾看着父亲尚未收回的手:“爹教的兵法,我都记得,定不负您所望!”
三月前,我刚绣完一幅双面绣。刚入将军府的江瑾,瞪着双面绣怒斥:“北疆饿殍遍野,姐姐却在这儿绣这些玩意!”
她随手挑起一缕金线,“这金线够我们这种边关百姓吃三个月了。”
针尖猝然刺进指尖,血珠渗进画绣,异常突兀。
“江瑾!”兄长江楚昀大步跨进门,“你怎么敢对我妹妹出言不逊!”
母亲匆匆赶来,先将我渗血的手指裹进丝帕,才转身蹙眉:“瑾儿,你姐姐日夜赶制这幅绣屏,是要献给你父亲做寿礼的。”
江瑾冷笑:“父亲最需要的是边关捷报,不是……”
“够了!”江楚昀厉声打断,“给我妹妹道歉。”
江瑾捏紧拳头:“江清如她根本就不配当将门之女!”
兄长当场摔了茶盏。
如今,哥哥他却红着眼圈,把贴身的短剑塞进江瑾手里:“万事小心,你跟在我身侧就好。”
雨渐渐密了,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的平安符。
这是今早母亲含泪让我给江瑾绣的,还没来得及给她。
可此刻,没有人记得看我一眼。
侍女白芷在我身后小声啜泣:“小姐,我们回去吧,小心染了风寒。”
我落寞地看了最后一眼,马嘶声起,尘烟混着雨雾。
江瑾忽然回头,目光越过父母颤抖的肩膀,准确落在我身上。
她极浅地勾了勾唇角。
母亲似乎才记起我的存在:“清如呢?她绣的平安绣还没交予你呢。”
我垂下眸子转身离去,战马踏地的声响,敲在心上。
而那床下的长枪蠢蠢欲动。
我在心里暗自辩驳,我明明也能和她做的一样好。
但现在还不到展露锋芒的时候。
2
自他们走后那日起,将军府好似失了章法。
用膳时,母亲总会多摆两副碗筷,对着空座呢喃“北疆该下雪了”。
我新沏的金丝茶在她手边凉透,浮叶沉了又沉。
有时我也想安慰几句,可话还没出口,又吞了回去。
父亲终日摩挲着沙盘,连我新绣的百凤朝鸣也只换来心不在焉的一瞥。
三个月里,父亲下朝回来,总要先在演武场呆立片刻。
仿佛在那里,还能看见江瑾和江楚昀的身影。
而我,只能默默将亲手绣的护膝收进袖中。
护膝里面填着镇痛的药,是父亲旧伤最疼时我特意寻的偏方。
可惜现在已经无人在乎。
腊八那日我染了风寒,白芷急得要去请太医。
母亲却望着北边出神:“瑾儿和楚昀在那边,怕是连碗热粥都喝不上。”
我蜷在锦被里,泪水湿透布枕。
某夜咳嗽惊醒,却发现父母房中烛火通明。
母亲啜泣出声:“若当初不强接瑾儿回京,她也不用受这样的苦。”
我端着药盏退回阴影里,汤药的热气呵湿了眼睫。
我知道,我要开始准备了。
腊月二十三,我揣着碎银溜进城南铁匠铺。
父亲的声音却突然从门口传来。
“清如?”
父亲来的太突然,我慌忙把短匕首背在手后。
他掀帘而入,疑惑地看向我。
“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?”
我不敢看父亲,心虚地回道:“这些日子闲得慌,女儿想来打副新绣架。”
父亲的疑虑被我打消,临走前还替我付了银钱。
“下次叫下人来做就好。”
直到江瑾和江楚昀班师回朝,整个将军府突然活了过来。
马蹄声踏破长街,江瑾和江楚昀骑着战马归来。
百姓挤在道路两旁欢呼,有人往他们身上撒花瓣。
江瑾和江楚昀脸上挂着笑,不时向人群挥手,可谓是意气风发。
父母挤开人群冲过去,眼含热泪。
江楚昀弯下身,任由母亲抚上他的脸庞。
“这才是将军府该有的模样。”身后有个老妇人感叹,“真千金就是不一样。”
我没有说话,默默离他们一家人远了一步。
可身旁两位贵女的攀谈,还是不可遏制地传来。
“听说曾经那位养在深闺的,至今连马背都爬不上去呢。”
“那位是抱错的,本来就没有将军家的血脉。江家还留她在府,她应该感激涕零。”
我摸了摸手上因骑马留下的老茧,低声反驳。
“我的马术绝对比江瑾好千倍。”
思绪飘走时,江楚昀的目光扫过人群,在我身上短暂停留后,似乎想说些什么。
“妹妹”二字被他吞没在口中,我忘记他已经有多久没唤过我了。
“清如,快回去打扮打扮,可不能给你哥姐丢人。”
直到母亲轻声唤我,我才回过神来。
我收回目光,跟上步子。
江楚昀和江瑾先行一步参加为他们设的庆功宴,而我和父母打扮一番后,也抓紧动身。
3
我与父母同乘将军府的马车抵达宫门时,宫门前已停满了各府车驾。
我由侍女搀扶,施施然下了马车。
“清如今日这般打扮,倒有几分你姐姐的影子。”父亲带着笑意夸赞,目光却不时望向宫门内。
正说着,三皇子萧玉珩从汉白玉石阶上缓步而下。
他今日穿着靛蓝常服,腰束玉带,显得格外清俊。
“将军,夫人。”他执礼后转向我,“可否借一步说话?”
萧玉珩是我未婚夫,我与他家早在两年前就订了婚,自然不会见外。
婚期就在下月末,想必是为了婚服一事寻我。
父母交换了个眼神,母亲轻轻推了推我的后背:“去吧,莫让殿下久等。”
我随着他走到宫墙边的银杏树下,他迟迟没有开口。
忽然,他站定,声音比秋风还淡:“今日宫宴,是为北疆大捷。”
我“嗯”了一声,静静等着下文。
“江瑾在殿前献捷时,一箭射穿了悬在百步外的铜钱。”他唇角不自觉地扬起。
“满朝文武都看呆了。”
一片银杏叶悠悠落在我的袖口,我轻轻拂去,心里像是缺了一块儿。
许是见我没有反应,他叹了一口气:“为何你总是这样安静?”
“像一尊精致的瓷娃娃,美则美矣,却没有魂。”
远处传来丝竹声,宴席似乎已经开始了。
我抿着唇,抬头撞上萧玉珩躲闪的目光:“所以殿下是想说?”
他张了张嘴,哑声道:“我们的婚约。”
萧玉珩顿了顿。
“到此为止吧。”
又一片叶子落下,这次落在他的肩头。
我看着他,忽然想起去岁生辰,他也是在这棵树下,将一枚羊脂玉佩系在我腰间:“清如,待你二八,我便请旨完婚。”
说不出的酸涩感翻涌而出,冲上喉间。
我问道:“是因为江瑾?”
“也不全是。”萧玉珩移开视线,“你如今已非将军府嫡女,这桩婚事本就建立在门第相当之上。”
我心下了然,自嘲地笑了一声。
随后抛出我的最后一个疑问。
“父亲极为重视我和你的婚约,殿下擅自换人,要如何同我父亲交代?”
萧玉珩声音渐低:“三日前我便问过将军与夫人了,他们也已同意。”
我望着宫墙上摇曳的灯影,忽然想起父亲母亲刚刚的对视。
原来如此。
看着一脸羞赧的萧玉珩,我轻轻开口:“殿下可知道,江瑾那手箭术,最初是我教的?”
他愣住。
“那年她刚回府,一身蛮力,却始终击不中靶子。”
“每个夜晚,我都蒙着面教她如何挽弓,如何瞄准。”
风忽然大了起来。
“父亲总说,将军府的嫡女该端庄文静。所以我白日就学穿针引线,夜里偷偷弯弓射箭。”
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,似是江楚昀和江瑾在殿前展示缴获的突厥弯刀。
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。
“算了,多说无益。”我对萧玉珩浅浅一笑。
“祝殿下得偿所愿。”
转身时,宫装的裙裾扫起满地落叶。
我不再管地上的尘灰,也不再管身后之人的挽回。
4
金殿内沉香袅袅,御座下首仅设两席。
陛下左席是男眷,右席则为女眷。
父亲带着江楚昀坐在御前首座,母亲同江瑾坐在右侧靠前的位置。
我理所当然地走到母亲身旁,却猛然发觉这里没有我的空位。
母亲这才发现我的到来,连忙说道:“清如,这宫里人怕是安排错了。”
一个掌事嬷嬷疾步过来,目光在我与江瑾之间游移:“恕奴婢疏忽,礼单上写着将军府只有两位女眷……”
她将剩下的话吞没,我却明白了。
自江瑾被找回后,我的地位就变得无比尴尬。
虽然父母亲仍然让我住在将军府,还承认我是将军之女,但闲人的流言却是不可避免的。
“容奴婢为小姐寻另一个雅座。”
我不再看母亲,跟着婢女落座于席末。
走向殿尾的几里,我听见贵妇们窃窃私语。
“听说那位是养女……”
“真千金回来了,她自然……”
这些流言蜚语我早已见怪不怪,早些月我可能还会与人辩驳。
可现如今,我又有什么身份去堵住他们的嘴呢。
我专心于沏茶,大太监细长的声音忽然响起。
“奉天承运——”
江瑾和江楚昀踏着战靴上前接旨,一时之间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二人身上。
可我的眸子,却死死盯着江瑾浅色袍子下,那一抹惹眼的绿。
我认得这块翡翠玉佩,这原是父亲给我的掌家令。
我十岁那天,父亲郑重其事地将这块玉佩交付给我:“清如,这块玉佩一分为二,你一块儿,你哥楚昀一块儿。天下人一见你这掌家令便知,你是我们江家的掌上明珠!”
可江瑾归家的某个夜晚,母亲来到我闺房,小心翼翼地说:“清如,令牌先交由我保管。你别多心,你永远是我们江家的女儿。”
原来从那时,母亲的心就变了。
宫乐起,有贵女看见江瑾脸上的疤,以团扇掩面窃笑:“她一个女人却男儿做派,终究登不得大雅之堂。”
“放肆!”母亲忽然起身,怒目圆睁。
“谁说女子只能在宅院绣花侍草?我女儿江瑾上阵杀敌,比你们这群贪生怕死之徒好上千倍万倍!”
一片寂静中无人看见,我袖中玉簪已断成两截。
可是母亲,您十六年前说的话,难道全都忘了吗。
原来温顺文弱是错,木讷无趣也是错。
我这些年来装作的温婉,全无了意义。
指尖抚过腰间空荡荡的绦带,那里本该系着掌家令。
如今倒好,连最末席的坐垫,都透着浸骨的凉。
气氛变得凝重,掌事嬷嬷连忙叫舞姬登场活跃气氛,可跌跌撞撞跑来的士兵却打破了这份平静。
“报告陛下!突厥卷土重来,已连破三城!”
皇帝扶在龙椅上的手背青筋暴起,方才还含笑的眼角瞬间绷紧。
“突厥多少兵马?”
士兵哆哆嗦嗦地回答:“陛下,十万铁骑!”
“多……多少?”户部尚书手抖得拿不住酒杯。
而方才还在受赏江瑾,此刻脸色煞白。
“末将请旨——”
她话音未落,我已起身越过席面,干脆利落地跪在大殿中间。
“民女江清如,请旨出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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