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说:苏浸月萧砚之《浸月茫茫匆别离》
“七星连珠时确实可以打开时空缝隙让你离开,但是我想知道原因?”
“所有人都知道,萧砚之?的帝位是为你夺的,在他心中,你比他的命都重要。”
顾照野端着茶盏浅尝了口,看向苏浸月的眸光满是戏谑。
苏浸月面无表情地将一张盖了印的空白圣旨递到他面前。
“这是筹码,只要你能帮我,这个东西能帮你实现你的抱负。”
顾照野被惊得手一颤,水洒了一身也没察觉。
他眸中的笑意褪去,接过圣旨仔仔细细的看起来。
半响,他终于确认了眼前的人没有在开玩笑。
“萧砚之?作为皇帝,身边不过是多个女人而已,你至于这么较真吗?”
“听说那女的不过是个渔女,根本就动摇不了你皇后的位置,你真狠心回到现代和他从此两不相见?”
苏浸月手指微微蜷曲,心尖的酸涩快要将她溺死。
她咬牙强撑着将圣旨收回怀中。
“既然你不愿意那就作罢。”
见苏浸月竟真转身要走,顾照野慌忙拦下她。
“二十天后是最后一次七星连珠的日子。”
“我帮你离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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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寝殿时,苏浸月才发现浑身都被冷汗浸透。
她脚一软,差点就摔倒在地,好在侍女红袖及时将她扶起。
“娘娘,没事吧?”
苏浸月没来得开口,身后就传来宋清音讽刺的声音。
“陛下才下旨,后宫上下所有人的月例不得超过十两银子,违令者赏三十鞭,皇后娘娘该不会是忘了吧!”
苏浸月心尖一颤,自从萧砚之?将宋清音带回来后,这后宫就变了天。
侍从听令迅速上前将她压倒在地,鞭子也随着风声呼啸抽在背上。
皮开肉绽的声音在整个宫殿回响,苏浸月只能死死咬着唇,不让痛呼声溢出。
“宋小姐住手!”红袖慌忙跪在宋清音脚边苦苦哀求,“这可是皇后娘娘啊!怎么能受刑!”
宋清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眉眼里满是讥讽。
“皇后娘娘又如何?还能大得过天子?!”
“陛下的旨意,谁敢多言拖出去杖毙!”
苏清音说罢,踹开脚边碍事的红袖,一手夺过侍从手中的鞭子。
“啪——”
这一鞭精准地抽打在苏浸月脸上,血痕顺着下颚滚落在地上。
“陛下亲口许诺,整个后宫由我管束。”苏清音手中沾血的鞭子在空中挥下,“想必娘娘不会抗旨吧!”
苏浸月手紧紧攥成拳,忍痛摇头示意红袖不要再多说。
“这是在做什么!”
熟悉的声音入耳,苏浸月身子随着心尖一颤。
萧砚之穿着象征身份的明黄色龙袍,大步走了进来。
可那从前只会盯着她看的眸子,此时却温柔地注视着宋清音,仿若并未瞧见她一般。
侍女泪眼婆娑地趴伏在萧砚之?脚边不断磕头。
“陛下!皇后娘娘的月例一直都是您特许的不用通报,今日只不过多取了一两银子,宋小姐就让娘娘挨罚。”
“皇后娘娘身娇体弱,怎么受得了这等刑罚,还请陛下开恩!”
萧砚之?眉心微蹙,视线终于扫过苏浸月一眼。
触及她血肉模糊的后背似是不忍,他刚想上前扶起,便见宋清音恼怒地将鞭子丢在地上。
“陛下,您许诺过我,以后由我执掌后宫谁都不得插手。”
“如今皇后故意坏了规矩,我不过是小惩大诫,您既然要为了她求情那我还是离开吧!”
说完,她拔下头上的凤钗转身就要走。
萧砚之?连忙拉住她,语气里满是放低身段的轻哄:“好好好,你要做什么都行。”
殿内侍从都跪伏在地上,闻言都背转身不敢再多看一眼。
只有苏浸月颤抖的手死死攥着地上那枚凤钗,钗头划破掌心也丝毫没有察觉。
“阿月,这枚凤钗是我为你亲手打造。”
大婚那日,萧砚之?为她戴上凤钗时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。
“象征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。”
她一直舍不得戴,特意安置在柜子里。
可没想到,原来早就被萧砚之?拿走送给了宋清音。
凤钗可以转送,就像他也可以换个人爱。
苏浸月的心脏快被撕裂,痛不欲生。
泪水模糊中,她看见萧砚之?用帕子轻柔地擦拭着宋清音手上的血渍。
“以后这种事别再亲自动手,我怕脏了你的手。”
苏浸月眼神渐渐空洞,仿若灵魂早就随着撕裂的心坠入无边深渊。
她明明记得,这不过穿越来的第五年,怎么一切就变成了现在这样。
第一年,她在寻七星连珠的路上被一群宵小拦路。
是萧砚之?拔剑挡在她身前,他替她赶走那群人,柔声细语地安抚着她:“姑娘,别怕。”
第二年干旱,乱民将她视作妖女绑在火柱上祈求神雨。
他一人一马解救她于水火之中,他满脸忧心:“还好你你没事。”
后来他一直都紧跟在她身后,唯恐她再遇危难。
也是那时她才知道,他竟是皇帝的第六子。
她为了他展示了很多现代知识,帮助他出谋划策重回权利中心。
后来,他带她回宫,跪在皇帝面前说要迎娶她为妻。
皇帝瞧不起她无依无靠,他却为她力抗皇权。
哪怕被99棍军法打烂皮肉打断大腿,他也只是咬着牙坚定地说着:“我此生非苏浸月不娶。”
皇帝怒击,趁他养伤之际,把苏浸月悄悄关押,在听闻苏浸月说了诸多后事之事后,又以妖女的名义要把她秘密处死。
又是萧砚之,他起兵夺权,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只为救她。
她终究没抵住这豁出命的爱恋,点头答应嫁给他从此留在这异世。
婚后萧砚之?对她宠爱依旧。
为她遣散六宫,带她一起祈福受万民跪拜。
“这江山只要你想要,我愿拱手让你。”
所有人都感叹,在他眼中江山敌不过苏浸月一笑。
直到萧砚之?狩猎归来那天,怀里多了个宋清音。
他说:“阿月,我要娶清音,以报救命之恩。”
苏浸月浑身颤抖,血液倒流。
过了半晌她才终于听见自己声音问:“那我呢?”
那你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呢?
“阿月你放心,清音要的是我的心。”
“她不会和你争位份,你永远都会是皇后。”
位份?皇后?
他明明知道,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。
心脏深处尖锐的疼痛瞬间蔓延苏浸月全身。
她只能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,萧砚之?时为了报恩,不会真的忘记承诺过只爱她一人。
可时至今日,这些自我安慰再无法继续下去。
随着宋清音的冷哼,苏浸月所有意识溃散,眼前一阵发黑昏迷过去。
再醒来时,她已经躺在床上。
“红袖。”
背上的伤越发难受,苏浸月哑着嗓子叫着侍女。
可半盏茶功夫过去,往常只要她一动就会到身边的红袖却没了踪影。
“红袖呢?”
她颤抖着声音问向旁边的侍从,他们却支支吾吾,到最后只跪在地上连抬头看她一眼都不敢。
苏浸月心中顿时咯噔一声,她咬牙踉跄起身往寝殿外走去。
才站在寝殿外,就听见萧砚之?冰冷的声音:
“拖出去随便埋了。”
她颤抖着望向不远处,红袖早就已经没了气息,血肉模糊到已经分辨不出原貌。
苏浸月脑干像是被人猛捶了一下,五脏六腑也都搅在一起,痛苦得就连泪水都落不下来。
“红袖!”
她撕心裂肺般地想要冲上去,却被听到动静走来的萧砚之?拦了下来。
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,他的手微微抬起想要安抚两句,但却被苏浸月一把推开。
她近乎歇斯底里地朝着他吼道:“萧砚之?,你都对红袖做了什么!”
蓦地被推开,萧砚之?面上满是不悦。
他微微蹙眉,冷漠无情地甩下袖子,“一个侍女也敢顶撞清音,留她全尸已经是朕法外开恩!”
“那是红袖!是陪在我身边整整三年,用命救过我整整十三次的红袖!”
泪水爬满苏浸月脸颊,她脑海里满是红袖奋不顾身地相救。
第一次,红袖抢先喝下先皇送来的红花补药,导致终身不孕。
第二次,红袖为她挡下胸口一剑,命悬一线。
第三次,红袖为救她特意穿上她的衣服,伪装成她被山匪绑走,承受了十四天非人折磨。
……
十三次,红袖用命护了她整整十三次,但到最后却只落得分辨不出面目的尸体。
“萧砚之?,你究竟有没有心!”
萧砚之?目光骤然一冷。
“苏浸月,你别忘了自己身份!”
“红袖不过是一个侍女,你想要多少个,明日朕让内务府都给你拨来!”
苏浸月呆愣地望着面前的男人,好似这五年的相处从未真正认识他,直到现在才终于看清。
这时,有侍从匆匆赶来。
“陛下,宋小姐头疼的厉害。”
萧砚之?淡淡地扫了苏浸月一眼,眼中闪出一丝不耐。
“你作为皇后,不要太善妒。”
“红袖算是给你的教训,以后别再为了争风吃醋和清音对着干!”
看着萧砚之?走远的背影,苏浸月内心一片死寂再掀不起一丝波澜。
她踉跄着回到寝殿,木讷地将红袖所有物品一把火烧了个干净。
火光漫天,苏浸月任由泪水无声滑落。
“红袖等我。”
“十八天后的七星连珠,我带你一起回去。”
苏浸月身上伤口反反复复,高烧不退,脸上的伤疤也显得越发骇人。
内务府新拨来的侍女已经去请了几次太医,可却始终没见太医的影子。
“这太医再怎么请也不可能来的,宋小姐有些头疼,皇上命太医都守在她那边。”
“现在皇上这么宠爱宋小姐,只怕皇后迟早要进冷宫。”
“现在这里和冷宫有什么区别?估计她死了陛下都不会多看一眼。”
周围的窃窃私语一句句扎进苏浸月心窝,她微微侧过头去看向窗外。
院子里萧砚之?特意为她种植的荷花正在渐渐凋谢,一如她如今的颓败。
她刚想起身,就见一群侍从将仅剩的荷花一盆盆搬移,“快点搬,陛下说宋小姐最讨厌荷花,整个皇宫再不能看到一丝荷花的影子!”
苏浸月心尖一颤,手指微微蜷曲。
萧砚之?登基的那天,特意命人寻来了各色荷花种子。
他挽起衣袖,全然没有皇帝的架子,眉眼里满是对她的爱意。
“阿月,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最是配你。”
可现在荷花被搬空,就连塘水也很快被抽了个干净,只剩黑污的淤泥。
蔓延着寒意的思绪刚回笼,萧砚之?便带着太医往殿内走来。
他的额头轻轻碰在苏浸月的额头上,对视下她有些慌神。
从前她高烧时,他也总是这般亲身给她量测体温。
“别等会传染给你。”
她想要推开他,却反而被拉得更紧。
那时他说:“能传染给我,让你不再遭罪更好。”
可现在他给她掖了掖被角,让太医尽快开药。
“阿月等你好了,就搬去偏殿静养,那边适合你养伤。”
“清音对皇宫不熟悉,她搬过来我好照顾她。”
苏浸月手紧紧攥着被单,这座宫殿的牌匾是她搬进来那天,萧砚之?亲手提的笔。
「揽月阁」
他那时说:“阿月,我要一辈子将你揽在我怀里,让你再逃不掉。”
可现在,她高烧不退他却让她搬出去,只是为了方便陪宋清音。
心尖的痛意像是将苏浸月凌迟一般,过了半晌她才艰涩开口:“好,我现在就搬。”
萧砚之?似是有些诧异她竟答应的这么爽快,但见她起身却也只是吩咐太医也跟上。
雨来得突然,苏浸月本就高烧的身子在雨下行走更是步步维艰,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。
“从前只要下雨,陛下都会背着娘娘,不让她湿了鞋袜,怎么现在就连轿辇都不安排?”
“陛下是不是真的要立小姐为后,可是之前陛下不是都为皇后遣散六宫吗?”
听着耳边的嘀咕声,苏浸月在心里苦笑了声,爱到最后都这样。
偏殿里一片落寞,苏浸月没多说什么,只是任由太医诊断。
“风寒并无大碍,臣开几贴药娘娘吃下就好。”
“只是娘娘这脸上的伤耽误时间太长,只怕是会留下伤疤。”
苏浸月平静地嗯了一声。
等七星连珠离开这里后,一道疤对于现代技术来说不算什么。
这几天里,苏浸月都在闭门养伤。
晚上,萧砚之?带着穿着一袭婚服的宋清音走了进来。
鲜红色的绸缎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刺目。
只不过是一眼,苏浸月便认出这是她大婚时穿的婚服。
婚前三个月,她发现萧砚之?手上有一些小伤口,可每次刚问起却总是会被他笑着岔开话题。
直到大婚前一夜,他捧着婚服站在她面前,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。
“阿月,我终于能娶你了,你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做我妻子了。”
她才知道,这婚服是他一针一绣亲自缝制。
那时他捧着一颗滚烫的真心,“阿月,你值得我所有的爱。”
可如今他却说:“我决定封清音为贵妃。”
宋清音挑眉看向苏浸月,“你放心,我说过不会抢你位置,你永远都会是皇后。”
她强调着位份,但却丝毫没有办法敬意,眉眼里满是讽刺。
萧砚之?宠溺地揉了揉宋清音的头,“清音,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。”
说完他转头看向苏浸月,语气像透着冰一般无情。
“去拿你的凤印下旨。”
苏浸月抬眸望着面前熟悉到陌生的男人,心中一片悲戚。
原来他的目的,是为了这一封旨意。
那个为她遣散后宫三千,只将她呵护在怀里的男人,早就随着这三年时光一同消散无踪影。
屋外的雨还在飘落,苏浸月垂眸扫了眼宋清音的鞋。
果然一丝水浸染的痕迹都没有。
苏浸月眼前仿若浮现出萧砚之?抱着宋清音一步步走来的画面。
她眨了眨干涩的眼,将万千情绪掩埋心底,只艰涩应下:“好。”
凤印落下的那一刻,萧砚之?心底顿时涌起一股不安,可手被宋清音握住时那一瞬的悸动转瞬安定。
苏浸月将旨意交给萧砚之?后,刚准备转身离开就听“噗通”一声,宋清音整个人摔倒在地上。
她捂着肚子一声声喊着痛。
“孩子,萧砚之?我们的孩子……”
苏浸月满脸不可置信般呆滞地站在原地。
宋清音怀孕了?
这个事实一下下捶打着她的心腔,无法言说的悲伤在心底肆虐。
“我都说了不和你抢皇后的位置,你为什么要推我,要害我的孩子……”
宋清音满脸泪光,嘴里还不忘哭诉着指控苏浸月。
萧砚之?慌乱地将宋清音抱起,一边暴怒地朝外喊着太医,一边轻声哄着宋清音:
“清音别怕,我绝不会让你和孩子出一点事!”
地上鲜红的血迹刺红了他的眼,在太医匆忙赶来后,他沉声叫来了侍卫。
“把皇后娘娘压到殿外跪着,在清音没事之前谁都不准让她起来!”
“我没有!”
在侍卫冲上来那一刻,苏浸月慌忙解释:“我根本没有碰到过宋清音,怎么可能推她!”
萧砚之?在旁边,他看得真切的,她甚至就连宋清音的衣角都没触碰过。
可萧砚之?却像是连一句话都不想再多听她说,抱起宋清音就往内殿奔去。
苏浸月跪在雨地里,目光紧盯着殿内忙碌的人影。
从宋清音倒下的那一刻起,萧砚之?甚至就连问一句都没有,就将所有的罪都归咎在了她身上。
膝盖隐隐作痛,一个时辰过去,那酸麻感遍布全身。
苏浸月仰头逼退眸中泪光,初晨的阳光洒下的那一刻她恍惚想起。
萧砚之?登基的那天,她礼应和文武百官一同跪拜。
可她才不过刚弯腰,他便从那龙椅上走下来,搀扶住她的手。
“阿月,你莫跪。”
“只要我在,你永远无需下跪。”
如今想来,苏浸月只觉得讽刺。
不知道跪了多久,直到苏浸月昏昏沉沉快要撑不住时,萧砚之?出现在了面前。
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,声音里像淬了冰一般。
“知道错了吗?”
话像刀子,狠狠扎进苏浸月心口。
她紧紧咬着唇,直到铁锈味弥漫口腔才终于保持理智,艰涩开口。
“知错了。”
“错在哪?”
“错在……”
苏浸月嘴角扯出一抹笑,“错在眼瞎,答应嫁给你。”
有血水从嘴角渗出,她却还在笑,笑得人心里发寒。
萧砚之?眉头紧皱,龙袍下的手刚想要抬起,就见苏浸月闭上眼,一滴泪无声滑落。
“错在心盲,为你留下。”
萧砚之?心尖蓦地一痛,还想开口说什么,苏浸月身子一歪,整个人昏倒过去。
他眸中闪过一瞬的心疼,刚要俯身将人抱起,就听有人来报。
“陛下,宋小姐已经平安转醒,正在找您!”
萧砚之?闭了闭眼,那顿在半空中的手紧了紧,等他再睁开眼时,眸中已经恢复平静,就连那一丝心疼也都荡然无存。
“把皇后娘娘送回去。”
吩咐完侍从,他转身大步离去,没有半分留念。
苏浸月醒来时,已是第二日。
膝盖处的淤青让她动一下都泛着疼,可寝殿内却没有一个人。
等她踉跄着好不容易下地时,就听殿外传来一阵下跪请安的声音。
“陛下万安!”
苏浸月扶着桌子的手一紧,还未回神,萧砚之?已大步走进来。
“请问陛下是还有什么吩咐吗?”
她抬眸直视着他,从前这双眸子看向她时满是爱意,可现在却只是闪出一丝愧意的光芒。
“清音邀你一起去狩猎,她想要一睹你的马上风采。”
苏浸月猛地抬头,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。
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现在这个样子,你还让我去骑马?”
萧砚之?走近,手在她的发丝上轻抚,就连语气也放软了几分,“就骑个马而已,不会有什么大碍,等清音开心了,我会让最好的太医为你治疗腿伤。”
苏浸月一把挥开他的手,“我不去。”
从前只要她说不,都会宠着她一一谦让的男人,此时却沉下眸子。
“阿月,朕是皇帝,朕说的话便是圣旨!”
“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收拾自己,莫要让清音等久了!”
萧砚之?刚走,一众侍女便鱼贯而入替苏浸月更换骑马装。
她就连站着都费力,却还是被强硬地扶上马背。
这次狩猎只是在皇宫内院,场地不大,但文武百官却都集齐。
所有人的视线全都注视在苏浸月的身上。
讥讽,不怀好意,嘲弄,都在这一刻剧烈放大。
明明是一国之后,但此时苏浸月却就像是个最低贱的马夫一般任人评头论足。
她抬眸,透着太阳刺眼的光还能看见萧砚之?正将葡萄剥皮,体贴地喂进宋清音嘴里。
“皇后娘娘真厉害,不像我,就连骑马都不会。”
萧砚之?笑着用帕子擦拭掉她嘴边的果渍,“只要你喜欢,随时可以让皇后教你。”
膝盖上的刺痛混着心脏处的绞痛,让苏浸月每一个蹬腿挥鞭的动作都需要咬牙用尽全身力气。
只不过片刻她就晕得看不清眼前的路。
“砰!”
马不知为何突然受激,一个趔趄苏浸月便被从马背上甩下来。
痛感席卷全身,像是每一块骨头都断裂。
“阿月!”
恍惚之间,她见到萧砚之?焦急地朝她奔来。
就像当年得知她被绑匪劫走,他宁愿放弃一座城池也要赶来救她时的狂奔。
在他快要奔来的那一刻,宋清音突然捂着肚子叫了起来。
“陛下,我好像吃坏了东西,肚子好痛!”
萧砚之?的脚步一顿,他的视线在地上的苏浸月身上扫过两眼,眸中闪过一丝煎熬,但很快还是咬牙往宋清音那边跑去。
麻木的疼痛席卷了苏浸月全身,她躺在地上,眼见那个奔向自己的人最后却返回将宋清音抱在怀里。
一瞬的选择像是将她的心脏活生生劈成两半。
“清音,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是不是刚刚那颗葡萄不好?”
“马上都去给朕找太医来,要是贵妃有什么事,朕让你们所有人陪葬!”
萧砚之?一声声焦灼的声音,和那个浑身浴血只护着她的声音在苏浸月耳边重叠回荡。
“阿月,只要你没事,我只要你没事。”
“什么皇位什么江山我从来不稀罕,我要的人只有一个苏浸月。”
苏浸月恍惚伸手,像是想要触摸什么,但到最后却只抓住了一缕风。
再睁开眼时,苏浸月已经回到了偏殿。
胸口的痛感让她止不住剧烈咳起来。
外边听到动静的侍女推推搡搡,最后还是一个面生的小姑娘捧着药碗跑了进来,但也只是将碗随便丢在床边就一溜烟跑了。
苏浸月垂眸苦笑,在这座皇宫里拜高踩低最是寻常。
养伤的这段时间,苏浸月总是能在殿内听到外边侍从们议论羡慕的声音。
“要是能去贵妃那边伺候就好了,陛下听说她喜欢吃荔枝,就特意派人跑马去江南采摘,昨天都还在亲手为她种植荔枝树呢!”
“宋贵妃到现在都还没举行封妃仪式,会不会是陛下要直接废后啊?”
“肯定是这样了,现在贵妃刚怀上龙裔,陛下就下旨要封小皇子为太子!”
嘈杂的声音扰得苏浸月心神有些乱。
她的手在小腹处轻轻抚摸,曾经那里也有过一个孩子。
知道消息时的萧砚之,?兴奋得像个孩子。
抱着她在院子里连着转了几个圈,反应过来后又急忙道歉。
当初要不是她拉着他,在得知她有孩子的次日,他就要去给满朝文武宣读圣旨,封他们的孩子为太子。
“那如果是女儿呢?”
“那就让她做女皇。”
他的手在她小腹上轻轻抚摸,隔着肚皮和那还没成型的孩子悄声商量:
“等你出生,我就给你找好太傅,六岁起你就执政。”
“这样,我和你的娘亲就可以放心退隐山野,去做一对寻常夫妻。”
往日的浓情蜜语仿佛还在耳边,可说这些话的人身边却已经有了新的人。
“砰——”
殿外绽放的烟花打乱了苏浸月的思绪。
她缓缓起身,盯着绚丽的烟花入了神。
“听说这是陛下特意给贵妃准备的惊喜!”
“这烟花,我这一辈子可都没看过,陛下真爱贵妃。”
苏浸月手紧紧攥着裙摆,任由心中的苦涩蔓延。
烟花绚丽夺目,像她从前的幸福一般,转瞬即逝。
苏浸月刚准备回寝殿,就见所有侍女跪了一地。
萧砚之?扶着宋清音缓缓下了轿辇。
“皇后娘娘,这烟花好看吗?”
宋清音笑着走到苏浸月身边,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,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耳语:
“这可是我特意让陛下寻来你娘亲骨灰做的烟花。”
“看着她被炸上天,是不是特别开心?”
恼怒瞬间冲上苏浸月的胸腔。
娘亲是她穿越过来后,第一个救她的妇人。
从那之后她便认了妇人做义母。
义母病死后,她还特意买了一个风水宝地安葬。
萧砚之?在知道这些事后,心疼着她,承诺会将义母供奉进皇族祠堂。
可没想到,到最后竟是落得一个挫骨扬灰的下场!
萧砚之?这是让她一无所有。
愤怒侵蚀掉苏浸月的所有理智,她扬手就想一巴掌甩过去,可才抬手的瞬间,手腕就被宋清音轻而易举握住。
“就你这幅要死不活的德行,还想跟我斗?”
而宋清音抬手的瞬间,手腕上戴着的佛珠刺进苏浸月的眼。
她反手抓住宋清音的手腕:“佛珠怎么会在你这里!”
这串佛珠,是当年苏浸月小产后,用孩子残留下的一丝血水铸就而成的。
萧砚之?一直将佛珠供奉在佛堂里,只为祈祷孩子能够早日回到他们身边。
可现在,萧砚之?什么都给了宋清音,就连她最后的一丝念想也不放过。
“住手!”
萧砚之?冲上来一把拽住苏浸月的手腕,迫使她不得不松开宋清音。
“皇后!你到现在都还没学乖吗!为什么一定要针对清音!”
成婚以来,这还是萧砚之?第一次叫苏浸月为皇后。
以前他总说这个称呼太过于疏远,“你是我妻子,皇后只不过是一个位份。”
但如今,他却在一步步打破之前的承诺。
苏浸月死死咬着唇,整个人像是被无情的手牢牢攥紧,痛得让她无法忍受。
她用尽全力甩开萧砚之?的手,一巴掌直接扇在了他的脸上。
“佛珠为什么会在宋清音手腕上!”
萧砚之?从未见过苏浸月这般歇斯底里悲痛的模样,就连脸上的疼痛都忘了。
他神色有一瞬的恍惚,心疼就快要从眸中溢出。
“阿月,我……”
“萧砚之?,这佛珠如果是皇后娘娘的,那我还给她就是!”
没等他开口,宋清音就满脸委屈地取下佛珠往地上一砸,“我说过,你给过别人的东西,我不会稀罕!”
佛珠上的绳索在落地的那一瞬骤然断裂,佛珠撒了一地。
失去孩子的苦痛蔓延上苏浸月全身。
她刚想要去捡起地上的佛珠,就被萧砚之?一声冷斥:
“跪下!”
“伤害龙体是什么罪过你知道吗!一串珠子而已,朕想要送给谁就送给谁!”
“现在清音怀着朕的孩子,别说是这么一串珠子,只要她开口,朕有的全都可以拱手送她!”
一串珠子而已?
苏浸月心如刀绞。
她闭眼跪在地上,身子轻轻颤抖,像一片即将凋零的叶子,随风摇摆不定,随时都可能坠落。
“今天就罚你在这里跪上一日,再有下次就别怪朕不客气!”
直到萧砚之?搂着宋清音的身影走远,她才跪趴在地上一个个捡起地上的佛珠。
可有几颗佛珠还是经受不住撞击,被磕碰出印记。
苏浸月终是没忍住,抱着那些佛珠撕心裂肺痛哭出声。
第二天,苏浸月头昏脑涨得迷迷糊糊着,一沓账本就直接甩在她脸上,纸张在脸颊划出血。
还没等她反应过来,宋清音尖锐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。
“皇后娘娘,您这两年管理后宫竟中饱私囊,甚至还偷藏私房钱!”
“来人,给我杖责一百!”
旁边的太监刚想上前抓住苏浸月,就见萧砚之?来了,慌忙跪在地上没了动作。
苏浸月拿起账本随意翻看了两眼,这明显不是她之前见过的,上面甚至就连墨印都还没干透。
“我没做过!”
她将账本直接甩在萧砚之?的脚边,“这本账本被做了手脚!”
只要萧砚之?看一眼,便就能发现不对劲。
“陛下,您难道不相信我吗?”
“您认为我会故意弄假的账本来污蔑皇后吗!”
见宋清音眸光闪烁,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苏浸月,很快便收回视线轻声哄着宋清音。
“朕肯定相信你,整个后宫朕早就交给你,你想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。”
苏浸月一颗心瞬间跌落谷底。
是啊,都这个时候了,她怎么竟然还想着萧砚之?会站在她这边?
她自嘲地笑了笑,直视着面前的萧砚之?。
“那陛下想怎么惩罚臣妾,杖责一百对吗?”
她“噗通”一声,径直跪在地上。
“臣妾甘愿受罚。”
“也请陛下收回臣妾的凤印,废了臣妾的后位,贬为庶人!”
萧砚之?身形不由一僵。
苏浸月那坚决的模样像是刺痛了他的心脏,他不由地往前走了两步。
在他想要扶起她时,宋清音捂着脸一声声抽泣了起来。
“皇后娘娘,我从未想过处罚你什么,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而已。”
“你何必用后位来威胁陛下呢?”
萧砚之?顿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放了下来,他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眸中已经一片平静。
他拉着宋清音的手抚摸了两下,宠溺地笑看着她:“还是清音最是善解人意。”
再转头看向苏浸月时,他眸中的那抹温情荡然无存,声音也冷漠了几分。
“阿月,朕说过,你的后位朕绝对不会动。”
“明日便是我纳清音为贵妃的日子,你这个皇后定不能缺席。”
苏浸月心头一震。
她这才发现,萧砚之?那一袭明黄的龙袍早已换成了大喜时穿的喜袍。
他们大婚那天,她笑话他:“哪个皇帝成亲不穿龙袍的?”
他紧紧搂着她,虔诚如信徒般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吻:
“我是万民的皇帝,但却只会是你夫君。”
而现在,她的夫君却要去迎娶另一个女人。
苏浸月攥紧手指,半晌,却只是平静道:“遵旨。”
萧砚之?见她答应得爽快,反而有一丝心慌,但也不过是瞬间就恢复了平静。
苏浸月满心死寂。
眼见着萧砚之?走远,这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。
翌日一大早,整个宫内便都张灯结彩。
所有人都在背后肆意地议论着这次的大喜。
“陛下虽说是纳贵妃,可是礼制上可全都是娶妻的规格。”
“这你还不知道,皇后娘娘这个后位啊,只怕是不保了,只等贵妃诞下皇嗣这后宫的天可就要变了!”
苏浸月在心底苦笑,这后宫的天,在宋清音入宫的那天就已经变了。
大殿内,宋清音那一袭深红色的嫁衣,就像是在狠狠抽打苏浸月的巴掌。
周围的大臣也有小声窃窃私语的。
“当初陛下为了皇后娘娘都快要斩言官了,现在不也还是光明正大的纳妃了。”
“这世上哪有男人只爱一个女人的,三妻四妾多正常的事,更何况是陛下,皇后娘娘就算再不懂事也得感恩陛下对她的包容。”
苏浸月心底再次被掀起涟漪。
她和萧砚之?婚后第一天,他便取消了所有妃嫔制度。
“朕得皇后一人,此生足矣。”
不论文武百官如何相劝让他纳妃广招六宫,哪怕文官要去撞柱子,他也依旧只是冷漠地说着:
“这是朕的家事,干卿何事?”
“再有劝谏者,杀无赦。”
可如今,他却纡尊降贵地扶着宋清音的手走到她面前。
“阿月,清音要敬你一杯酒,感谢你成全我们。”
一句话,扎得苏浸月心脏四分五裂般地泛疼。
她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,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。
“陛下,您让臣妾下的旨意是纳妃,可今日宋小姐穿戴和这所有的仪式,只怕是于理不合吧?”
“若是传出去,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有两位皇后。”
整个殿内一片寂静。
宋清音咬唇看向萧砚之?,满脸委屈。
“陛下,你也知道我的身份,在我们那边……”
“可是为了你,我留在这里什么都不要,只是想和你好好在一起。”
“如果皇后娘娘一定要怪罪的话,那我还是离开吧!”
宋清音话落,苏浸月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。
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,便见宋清音眉头一皱,手一垂,酒杯掉落在地上,嘴角跟着溢出暗红色的血液来。
整个大殿瞬间乱成一团,萧砚之?满脸怒气地朝外嘶吼着:
“太医,太医呢!”
太医慌忙跪在地上,银针探过宋清音的嘴角的血液,很快泛着黑光。
“启禀陛下,贵妃娘娘这是中毒了!”
宋清音面色惨白,她颤抖着手,直指苏浸月。
“皇后你,你竟然在酒里下毒!”
话音刚落,她便昏迷了过去。
萧砚之?抱起宋清音就往寝殿内跑去,走到殿外时,这才想起来什么转身阴鸷地望着苏浸月。
“你太让我失望了!”
说着,他便命令侍从将苏浸月绑去水牢。
“皇后娘娘善妒当众下毒,没收凤印,贬为庶人!”
“我没做,酒里也根本没毒!”
苏浸月看得清楚,刚刚宋清音根本就没有喝过这盏酒!
眼见苏浸月竟弯腰准备捡起宋清音掉落的酒杯,萧砚之?忙命人将她强绑着去了水牢。
水牢里昏暗无比,每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就有水漫过苏浸月的全身。
一遍遍窒息的感觉袭来,她就连呼叫都没了力气。
直到濒死不知道多少次,水牢的门才终于被人打开。
苏浸月虚弱地抬头看向面前明明熟悉无比,却又像是隔着千万座山一般陌生的男人。
“萧砚之?,为什么?”
明明他知道,那杯酒是无毒的。
明明他知道,是宋清音在污蔑她。
萧砚之?眸中闪过一丝愧疚,他的手紧紧攥成拳,将这股愧意深深压在心底。
“清音是穿越来的,她能替我守住这座江山。”
萧砚之?的声音像是透过苏浸月身下的一层层水,直击她的心脏。
“阿月,你能理解我的对不对?”
“你也不想看见我们这来之不易的江山就这么……”
萧砚之?的话没说完,就见苏浸月笑了起来。
“竟是这样,哈哈哈!”
她仰头笑得大声,只是那泪水却是怎么都止不住。
原来是这样。
萧砚之?心底顿时抽痛不已。
他试图抬手擦拭掉苏浸月眼角的泪,可脚底蔓延的水却阻挡了他的动作。
他长吁出一口浊气。
“阿月,我知是我对不住你。”
萧砚之?说着挥手让侍从停了水牢上涨的水,“我走了,清音那边还在等着我。”
“你的伤……我会让太医好好给你医治,绝对不会让你留疤。”
“等宋清音诞下龙子,愿意为了我留下来保护江山社稷,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。”
苏浸月抬眸,自嘲地笑了声,将那藏在心底的秘密吐了出来。
“萧砚之?,如果我告诉你,我也是穿越来的呢?”
可她的这句话,萧砚之?明显不相信。
他整了整身上刚换的龙袍,语气轻柔了下来。
“阿月,你乖。”
苏浸月眼前有些模糊,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仿佛又成了从前那个将她捧在手心的萧砚之?。
他总是会将她紧紧搂在怀里,一遍遍带着蛊惑地说道:
“阿月,你乖。”
“你相信我,我一定会娶你。”
她信了,可是落得了什么下场?
落得了他说一句‘以后’,“阿月,你现在受的所有委屈我都知道。”
“以后我一定会好好陪在你身边,只爱你一个人。”
当初那个捧着玉玺,跪在她面前说要将这江山拱手让给她的男人,现在却为了让人守护这座江山而让她忍受折磨强咽冤枉。
看着萧砚之?决绝离去的背影,苏浸月心脏仿似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跳动。
“萧砚之?,我们没有以后了。”
月上中梢,昏暗的水牢里终于被人打开了一扇窗。
顾照野有些怜悯地望着里边还被吊着的苏浸月。
“抬头看星,闭眼感受,我在外边助你。”
“回去后可以好好睡一觉,忘掉这里的一切。”
苏浸月微微抬眸没再说话。
她的视线在顾照野身上,但却又像是穿过他在看向另一个世界。
七星汇合。
星芒照在身上那一刻,苏浸月缓缓闭上眼。
所有的伤痛仿若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。
她轻笑了一声,眸中也终于有了光。
“萧砚之?,我们此生永不相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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